“舅舅怀孕了。”
这件事显然比荀风的相机重要,他识相地没有接嘴,用沉默示意靳原继续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比较嘈杂,间或着鸟叫和蝉鸣,靳原的声音被衬得平稳沉静,他温吞地告诉荀风:“医生说胎儿不是很稳定,要静养保胎,可能要去乡下住一阵子,你……”
话没说完,却没接下去,像是不知道后面的话要怎么开口。
其实靳原不用说荀风也知道,那未出口的后半句话无非是林霁不能再教他学琴了,提前支会一声让他找下家。
荀风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没关系的。”
他一语双关,靳原听懂了,怕荀风难过,就没有再多说这个,压着声音和荀风说了些别的,比如荀风刚刚是低血糖犯了,醒了要先喝粥再下床,防盗门是用他的指纹开的没撬锁,手机是酒庄的工作人员送过来的还捎了根线,相机放在楼上的小客厅里……
说到最后都没有再问饭兜,好像这事儿就翻篇了,挂电话前还强调了一遍一定要先喝粥,不然一会儿又头晕。
电话挂断后荀风讷讷地撑着身子转了半边打算下床,脑子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消息,脚垂在在床沿扫了半天没碰见拖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靳原抱上床的,对方没给他拿拖鞋,他不想赤着脚走路,只好缩回床上,在查看未接来电的同时瞥了一眼床头放着的粥,手伸过去贴了贴碗壁,还是温的。
屋里开着空调,粥却没凉,说明靳原没走多久,那也就是说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荀风确实还有些昏沉,端过那碗粥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温热的粥顺着食管淌进胃里,复苏着困乏的身体。
通讯录显示他从昨晚到现在一共收到六通未接来电,今早的两通是荀明泽打的,再晚点荀薫又来了三通,昨晚联系他的那个,是阮决。
荀风简单地权衡了几秒,荀明泽在工作时间不会接他的电话,荀薫那边也已经报过平安了,那第一通回电应该打给阮决。
思考完荀风就放下粥碗拨号了,阮决接电话很快,像是捧着手机等了很久,大概率还哭了一宿,开口就是拖着哭腔抽抽噎噎的吵嚷:“风风,风风你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是薰薰不让你接的吗?我,我我我听妈妈说阿姨在酒会上打她了,打得重吗……你们现在在哪儿啊,我想找她,她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我不怪她的,不是我跟爸爸妈妈告的状,是他们拆我快递,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有说,我就是没忍住哭了……”
“你小声一点,我听得见。”荀风被他吵得脑仁疼,捏了捏鼻梁,说:“我们没在一起,我昨天喝断片了,现在也不在家。她手机可能没电了,一会儿我帮你问问家里的阿姨她回去了没,行吗?你先别哭了。”
阮决失了最后一根稻草哪里忍得住不哭,硬憋了半天,从鼻子里地挤出个好,又小心翼翼地问他:“风风,你的嗓子怎么了,你刚睡醒吗?”
荀风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句有点感冒糊弄过去。
阮决心眼儿少,没多想,咽着哭嗝催他:“那你快点打,快点打,我等你。”
等到阮决挂断电话后荀风才松了口气,他称之为家、温潜常住的那处宅邸,保姆阿姨是高薪断联作业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存在往家里打电话的可能。
他骗了阮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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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雷雨让天幕在白日显出黯淡的鸽灰色,chaoshi而闷热的暑气也随之消减,暴雨攥着盛夏的尾巴,一点一点浇灭溽暑。
荀薫坐在候机室托着腮看窗外低低的云和雨,食指点在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雨声落在她耳朵里,雨点掉在别的地方,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她却依旧觉得热。
五分钟前,荀薫定了个闹钟,和自己约定,如果五分钟之后雨还没停,就出去“逛逛”。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闹钟响起的第一秒,她的手机忽的响起了微信的提示音,打断了闹铃:“风风”请求与您[共享定位]。
荀薫刚闲着听了信箱里的话,知道荀风有事要和她讲,她也正好解释一下“下药”的事,于是淋雨计划被耽搁,视频通话请求发送。
忙音过后,荀风没接,挂断又顿了几秒,在微信上给她打了句话:
我嗓子有点不舒服,打字说。
荀薫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离她最近的一位中年男人在三桌开外,应该听不清她说话,在拉语音条之前打字问了问荀风:方便听语音吗?打字说不清。
【风风:你说。】
荀薫清清嗓子,按着录音键轻轻地说:“风风啊,医生说的那个药应该是我放的,你别太害怕,就是一点A型促发情剂,我跟宇叔要的,你们Beta喝下去除了促醉没别的副作用,没事儿啊。我妈……我,我不知道她要来,那时候只能弄到这个了。”
昵称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荀薫等着,静静回忆了几秒仲夏宁刚刚走之前和秘书不加遮掩的交谈——
“昨天干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