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特克牵着马,走在路上,今日他出门是为了给马钉换马掌。
距那焚烧佛塔,已经过了些日子了,城内动荡了一月,逐渐恢复平静。
弃城出逃的平民也正零零星星从山上乡下折返,街坊上人也渐渐多了。
孜特克掀了门帘进屋,在铁匠铺内遇上了阿鹿孤。
他从前在不同地方,也瞧见过阿鹿孤几次,对方总是情绪激动,像是有话要同他说的模样。但每当这时,身边总有几个人不知是从哪里闪现出来,用各种拙劣的借口将那倒霉的阿鹿孤拖走。
孜特克知道这是徐羡骋吩咐的,也没说什么,他也不想面对这小崽子,主要是对着阿鹿孤,对方总是那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孜特克看了心里挺难受的。
今日在这铁匠铺,跟着孜特克的人也没进来,在外头候着,估摸着也没想到这么巧他俩会在这里遇见。
阿鹿孤开了口,“孜特克。”
孜特克和阿鹿孤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听见对方问,“你一直都在徐羡骋那儿么?”
阿鹿孤一开口就是这个,无非便是为了他和徐羡骋的事,孜特克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孜特克也知道自己和徐羡骋这样磨磨蹭蹭黏糊不撒手不对,他其实并未与徐羡骋和好,但又不能和徐羡骋说明白自己的意思——说明白了徐羡骋又和他翻脸,没好日子过了。其他人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和处境,孜特克只能将一番心思默默咽进肚子。
“你一直呆在徐羡骋的地方,想必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罢?”
孜特克望向他,“怎么了?”
“前些日子,城内都乱翻了,八佛塔被焚了。”
“我知道。”
阿鹿孤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接着道,“原来你听过呀……那你知道么?徐羡骋还挨家挨户地搜刮卖身契,就连我们也不放过呢。”
孜特克有些惊讶,“卖身契?”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还要我们为那些奴人每月给付月钱银两……”过五年便为自由民,由奴人自定去留,阿鹿孤越想越郁闷道,“岂有此理,真是闻所未闻……”
这些卡瓦尔部的兀人大家族,得了些补偿,已算很不错的。
很多都护府的权贵贵胄,与额尔齐玛勾结、虐奴放贷的,囤积居奇的,查上一查,便没几个干净的。前些日子,城中许多大姓世家,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荣华褪尽。男子被斩,女眷幼儿发配北上,路上哭嚎不已,哀恸声几里通闻。
孜特克只知道些大概,但听阿鹿孤一说,也极其震惊。他知道,若有机会,徐羡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铁石心肠的。
“他实在是荒唐,异想天开了,”阿鹿孤道,“没有奴隶,我们吃穿由谁来做呢?况且西域这么大,这么多卖身契地契,他一个个搜得过来么?我看,断没有这样的理呢……”
孜特克没回答。
阿鹿孤又拉着孜特克絮叨了一会儿,像是要抓紧时间说些徐羡骋的坏话,只是并未奏效,他见孜特克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愤闷不已。
“你肩上的伤,有落下什么毛病么?”
孜特克顿了顿,他都快忘记自己的肩伤了,知道阿鹿孤还是心有内疚,他摇了摇头,“没有。”
阿鹿孤道,“我闷死了,城里也没个人说话,徐羡骋也不让你来见我。我听说,还让你做司马的活计,明明你与他是……那样的关系,还让你做下人的活计,这不是存心羞辱你么?”
孜特克觉得阿鹿孤看徐羡骋做什么都不顺眼,只得道,“司马是我自己想做的。”抄写文书之类的轻松活计,他也做不来。
再说了,孜特克与徐羡骋的关系难免会受人误解,还不如和畜牲打交道,也省心自在些。
阿鹿孤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外头有人进来,禀报道,“大人,阿鹿环右帅有要事请您商议。”
——定是徐羡骋的把戏,阿鹿孤想到这层,不由得气闷,只得应了一声,临走前,他深深地望了孜特克一眼,“你放心,我定会救你的……”
孜特克也不知道阿鹿孤心里想的都是什么,装作没听见。
待孜特克办完事,牵回了马,回到府邸的时候,便见到徐羡骋坐在里屋等他。
徐羡骋这些日子,虽然胸口仍有闷痛,但也能自如走动了。
“叔叔,可让我好等,”徐羡骋眯着眼道,他这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着不似平时,倒像个路边的寻常平民,“什么东西把叔叔勾在外头,都不知时间了。”
孜特克知道徐羡骋在Yin阳怪气,于是沉默不语。
“叔叔真讨男人喜欢,去钉个马掌,都能遇见人想带叔叔私奔呢。”徐羡骋语气里半是讥讽半是酸涩。
孜特克无奈道,他一是不快徐羡骋派人监视自己,二是觉得阿鹿孤确实没这个心思,“你以为所有男人,放着好好的女人不看,都喜欢男人么?”
徐羡骋一时无言,哼了一声,“我今日便想同叔叔出府,一心欢喜,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