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珩是被喉间的干涩痛醒的。他睁开眼,看到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洒在屏风上,投下一小截影子。左峪半弯着腰在屏风另一侧收拾床铺,抱着换下的床单转过来,看到他蹙眉半支起身,放下手中的东西,倒了一盏茶水递到他唇边。
杜珩只觉头晕目眩,手腕酸痛麻木,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滑回被子里。就着左峪的手连喝两盏茶,才shi润了喉咙,重重咳嗽几下,勉强找回了嗓音。
乱七八糟或真或假的记忆似乎在脑中鸣锣击鼓地开堂会。杜珩抬起左手,用拇指和中指按住太阳xue止痛,虎口捂在眼睛上。待稍微清醒一些后放下手臂,却看到深紫色的淤痕在伶仃的手腕上环绕半圈,正好和右手上的淤痕拼在一起,开门见山地逼迫他承认昨晚发生的事。
耳边响起蜂鸣,杜珩眼前一片白光。太阳好像又升高了,整个屋子的空气烤得快要化掉,他只觉全身的血都涌到头上。颤抖僵冷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上胸前。
待看到身上妥帖换过的亵衣后,他才能喘出提起的那口气。视觉恢复,神智回笼,昨晚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他强行在故人面前表现出的从容平静,还有维持的最后一份尊严,随着性瘾的发作,随着亵衣一同剥下,将痴狂与yIn靡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心上有个洞,泊泊流着血。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在血流干之前离开这个把他拉回人间的小院。可昨晚的每一次触碰都将这个洞挖得更大,血rou模糊。他甚至找不到东西去遮住这片可怖。
他看见了,他知道了......真恶心啊......他也在嫌弃这具身体吧......好脏......
杜珩疲惫地环膝蜷缩起来,将头枕在手臂上,侧着脸颊,半阖上睫毛,似乎不去看、不去想就能逃避巨大的难过。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要说些什么呢?说昨晚的发作算是轻的了,说他的身体早就被宫中花样百出的手段弄坏了,说性瘾发作时比娼ji都饥渴,说自己已经成了个只能从后庭泄欲的怪物,还是说自己被制成yIn器早就配不上眼前人......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就像过去无数个难捱的夜晚。即使在梦里也会坠入无尽的深渊、沉入冰冷的海底,但十之一二也会回到宁静悠远的过去。这一点点的甜蜜能让人在某一瞬间忘掉所有的苦涩与心酸。泪水全留在了与爱人分别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从此之后脸颊蜿蜒留下的汗珠里没有泪水的踪迹。在一场场牲畜般的交合中,他只能被迫奉献出颤抖、呻yin的rou体,而冰封住了与心脏相连的泪腺。
可是为什么又让我尝过情爱的滋味呢?如果不曾适应了光明,是不是就可以心无挂碍地沉沦在黑暗里?
佛言财色之于人,譬如小儿贪刀刃之蜜,甜不足一食之美,然有截舌之患也。冰冷的现实还未能化为言语出口,就已割伤了自己的舌头。他除了抿紧嘴唇、咽下鲜血,向眼前人微笑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他竭力挡在爱人身前,由尖锐的冰凌扎烂了心脏、洞穿了身体,可这痛比不上回头看到爱人被自己背后穿出的利刃割伤时的痛。他想开口让他躲开,又怕一开口黑血喷在爱人衣襟上。
神志渐渐上浮离开身体。过去馈赠给他的,除了永远聚不成滴的眼泪,还有随时能从痛苦中抽身的本事。身子被蓦地用力圈住,骨头都要被勒断,炽热的呼吸扑到脸上,紧接着嘴唇被重重咬住。
杜珩惊慌地睁大眼睛,熟悉的脸庞、沉沉的目光近得让他害怕。鲜血从唇上的破口涌出,被左峪舌尖卷着送入杜珩口中。腥气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
嘴唇分开,左峪按住杜珩肩膀,将人推倒在榻上。暧昧的姿势、勉强的挣扎、苍白脸颊上的胭脂色红晕,甚至枕上铺散的长发,都像极了几个时辰前的深夜。唯一不同的是左峪不加掩盖的怒火。
他轻而易举止住杜珩的挣扎,直勾勾看着他颤抖的睫毛,冷硬开口道:“说什么软话都不听,非要我这样——是不是!你这样磋磨自己有用吗,你要诛我的心!”
杜珩嘴唇颤抖着,血慢慢填满伤口,要形成一条血线留下。他感觉全身骨头像是被醋浸过,酸楚无力。喉间嗫喏了几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我,”左峪伸手截住缓缓下流的血线,“你要离开,你要去哪!你——甘心吗!伤害你的人还在那边享着荣华富贵,你跑掉了,还会有下一个被掏出心脏扔在乱葬岗。你不想——报仇吗!”
左峪坐起,缓了口气,一把捏住杜珩手腕,愤道:“你不要我——你都睡了我,你竟然不要我!好,我拦不住你。你残着一双手出去,是回宫还是死在哪个坟堆,都和我没关系!你父母、你妹子,你不管,也轮不到我去Cao心!就算那位追到广平府,也不关我的事!”
杜珩胸中气血上涌,面色忽青忽白,说不出话,一开口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左峪忙扶他坐起,用力摩挲前胸后背。待他咳喘稍平,倒了一盏茶水,生硬地递在杜珩紧绞被子的手边。一杯见底,左峪接过杯子,再倒满,赌气一般不说话,碰了碰杜珩手指。杜珩摇头。左峪貌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