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必衍已有些纨绔子弟蛮不讲理的意思了,脸色阴沉地怒喝道:“我不用你还!”
恭必衍只当做没有看见,他神色冷傲,把装着银票的信封往苏孟辞手里塞,吩咐人一样说:“你不在京中那三个月,差的都补上了。我每日都给你挑了小物件,攒到现在百来件了,我派人取来了。”
宫殊连看得一清二楚,倚在马车旁笑了起来,“傻堂弟,你以为那辆马车停在神机侯府,就不引人注目了?”
苏孟辞看他眼角湿红,又看到宫殊连冷静旁观,前世种种,又浮现眼前。他突然想到,难不成恭必衍,从一开始就是喜欢他的?因为喜欢,才心甘情愿地花钱,才仗势欺人地逼迫他在床上承欢,才会临死之时,对他没有一句怨言。
只见他弟弟鸦青发半湿微卷,缠绵贴在眼尾,长睫如帘,根根分明,轻轻一垂,修长手指慢慢替他系紧衣带。
“谁说是因为这个?”恭必衍到底是年轻气盛,由不得旁人戳他痛处,神色立时就不悦了。
苏孟辞没大明白什么意思,但也不细问,省得又惹他弟弟皱眉。
危应离看他反应奇怪,不免起了疑心,看向宫殊连的眼神,也有几分隐怒和戒备。
他赶紧拍拍自家弟弟肩膀,危应离目光阴冷地看他,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说:“你……你先放我下来,我把衣服穿穿好。”
恭必衍皱一皱眉,扬手把扇子抛给他,然后转身朝苏孟辞走去。
苏孟辞想插话,却被他堵了回去,他伸手去牵苏孟辞的手,有些心烦地说:“这几天你先跟我回去,你要是不想去恭府,我们现在就去选宅子,只要你不回侯府受气,钱不是问题。”
危应离看了看他散开的衣领,不动声色放他下来,他脚刚一着地,就被危应离拉到怀里,他弟弟一边低头帮他拉好衣襟披好衣袍,一边咬着他耳朵说:“回去以后,我再好好检查……”
苏孟辞一时诧异,这是怎么回事?侯府几十号人在危应离身后侯着,大将军府一大群护卫在恭必衍身边围了一圈,两边都剑拔弩张,要动手不成?
恭必衍心不在焉接了东西,别扭地看了苏孟辞一眼,好像他屈尊坐这样的车,都是为了苏孟辞一样。
苏孟辞自然懂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这是哪来的运气,被这个金窟窿里钻出来的少爷给瞧上了。
羽毛的鸟一样,一下子松了,不由地往危应离怀里靠了靠。
“我不用你还,不用你还这种债……”他给的,本来就不止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时恭必衍恰好追了下来,旁边奴才一看这金贵的人物过来,就急忙忙推人开道。
苏孟辞就看这大将军府的宝贝疙瘩气势汹汹朝他走来,眼尾泪痣朱红似血,脸上也有些恼羞成怒的微红。
危应离起身时眸光也往后侧了侧,嘴角隐隐挂了抹笑意。
恭必衍走到近前,垂眸看了看他二人交握的手,苏孟辞也跟着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牵住了危应离,有些习惯还真是可怕。
一沓子银票从信封里掉出来,苏孟辞吓了一跳,危应离在后头揽腰把他抱到怀里,恭必衍抬眸时,神情很是受伤。
危应离单膝跪下来时,在场的人都惊得变了脸色,连苏孟辞都有些受宠若惊。
宫殊连抿唇一笑,他这人看着谦谦如玉,可一笑起来,骨子里那股邪气就上了眉眼,瞳仁都映得有些异于常人的颜色了。
恭必衍脸色极差,宫殊连看得有趣,走过去把个描金信封给他,封口是开的,滑出来几张纸,里头厚厚一打,都是银票。
苏孟辞觉得红霞漫上颧骨,他一抬头,却对上了恭必衍的视线,对方的眼神里竟有几分挫败,这小少爷别扭地转过头,好像被苏孟辞察觉,是什么丢脸掉价的事一样。
“来的正好。”恭必衍在寒风里一立,当真是芝兰玉树般的身姿,华贵得明珠般熠熠生光。
苏孟辞刚迈出一步,就被危应离一把拉住。
“不不不……”苏孟辞把那叠银票推回去,不住摇头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确实不缺钱,平白摊上这么些债算什么……”
“那你这银子,是给谁的?”
“剩下的东西装箱子里封好了。”宫殊连一边把银票递给他,一边看了眼他乘的那辆马车,觉得可笑,毫不掩饰地说:“你怎么坐这种马车?”
宫殊连在旁边使了个眼色,几个奴才上去把一地银票收拾了,战战兢兢去劝恭小少爷。恭府和大将军府的奴才都是诚心把恭必衍当祖宗供着的,今日瞧着他们的小祖宗这样伤心,虽然看不懂缘由,但也难免心疼。
宫殊连在后头看戏,大约只有他知道,他这堂弟是以怒遮羞,看着吓人,其实就是个胆小纯情的猫。
宫殊连笑了笑,如玉无暇,挑不出一点毛病,他对着恭必衍取笑道:“你教我取那么多银子来,我还以为你是惹上了什么事儿呢,原来还是风流债呀。”他摇摇头,回头看了看,很是可惜地说:“白费了我带的这好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