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八,十九。
我坐在收银台前,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外。
昨夜下了大雪,环卫清理不算及时,地面结了厚厚一层冰。
这不,到这会儿已经摔了十几个了。
哦,现在是二十个。
一个浑身裹得球一样的倒霉蛋摔在了我的门前。
说他是个球真是一点不夸张,宽大的羽绒服看着就挺厚实,把人整个包在里面,估计这摔了也不会多疼。
过了有两三分钟吧,他还是没站起来。平常人几下就爬起来,拍拍身上走了,我疑心他是要讹我。
我才不会出去,总有人会经过把他扶起来。他似乎也看到我,乌溜溜的大眼睛远远地和我对视。
然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人性,往后的人路过时步子倒腾得,比我今早看见的所有都快,而且竟然再无一人滑倒。只有他,穿着白色羽绒服,在地上坐着表演雪人。
他是真讹上我了,他“哎呦哎呦”叫起来了。
我把嘴里的烟掐了,用力在缸子上碾灭。
他正正好好摔在我门前,简直分毫不差,前后两家店他一点儿都不沾。
“行了兄弟,小本生意没闲钱给你。” 我半开着玩笑,还是伸了手给他,实在社死的话给个台阶总能下了吧。
他小声说了什么,隔着口罩我也没听清。等了好一会儿才抓住我,起了起又面条似的软回地上,按着肚子急促地呼吸。
这下看着像是真摔着了,靠他自己起来也是没辙。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我架着他腋下一举将人拎了起来。
“嘶嗯——” 他急喘了一会儿,迎面压进了我怀里,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我的胃。我低下头,看到他额边泛起密密的一层汗。
“我靠,你可别晕啊!” 我将人连拖带抱弄回了店里。
我只是个便利店老板,小本经营,自负盈亏。除去他,这个月我这小店已经遭遇三起事故了。被楼上掉的垃圾砸了要我赔钱,被店门口徘徊的流浪猫挠了要我赔钱,最后一个在我店门口被小孩儿骑着自行车给撞了,还要我赔钱!
这店风水有大问题。
我没好气地将人惯在收银台后边的沙发椅上。
也太娇气,我就稍稍用点力而已,就缩在那里喊半天疼。他两只细白的手抱在腹部,蓬松的羽绒服被掐得深陷下去。
“你到底哪里疼,岔气儿了?”我看着不像是胃,他按的位置还蛮靠下。店里暂时无人光顾,我蹲在沙发旁边瞪他。
“肚子,肚子好疼……” 好嘛,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他斜躺在沙发椅上,鲤鱼打挺似的翻腾。我眼神一凌,觉出不太对劲。普通的腹痛一般人会选择按压止痛,常见的姿势是向内蜷缩,他现在却好像是要把整个身子都挺出去。
在他腹痛稍歇的时候,我眼疾手快拉下了他外套拉链,而他还沉浸在痛苦的余韵中,只能任由我动作。
他的腹部……有很不自然的鼓胀,像个小盆倒扣在身上。没错,就是像盆儿,他肚子四周很圆,顶部却是平的。我隔着毛衣按了按,手感硬邦邦的。
“呃啊!”我没轻没重地按了一下,他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腰部悬空挺着,把羽绒服砸得咯吱响。
毛衣在挣动中被蹭上去,我将其推至胸口,震惊地看到他竟浑身缠满了绷带。下至髋骨,上至胸口,一圈一圈显然是下了死手,能看到的肌肤都泛着青色。我用手指在绷带边缘按了几下,血ye不畅,一下一个白印儿。
这得受了多大伤啊!
我口中啧啧,感叹不已地拿起手机,朝着他肚子拍了几张。没办法,我被讹怕了,他本来就伤了,现在摔成这样铁定是和我没关系。
可惜我忘记静音,他原本眯着眼睛忍痛,听见快门声眼睛一瞬间就瞪大了,堪称凶狠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扑向我的手机。我敢说,那一瞬间他肯定什么痛都忘记了。
我也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高举起手机。他比我矮一个多头,伸手够了一把抻到了腹部,尖叫着扯住我胸口的衣服,“删了!我让你删了听见没!”
疼痛现在才追上他,他抓着我佝偻了背,往地上滑去。
我连忙从背后揽住他,将人重新仰倒放在沙发上,“我靠,你别着急啊。我是怕你找我麻烦才拍的照,不是对你做什么。”我属实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连声给他道歉,把手机塞进他怀里。“你别哭啊,你自己删掉行吗?”
他没掉眼泪,就是眼眶通红,下半张脸都闷在口罩里,喘气的时候看着就憋得慌。我稍微向下带了带他的口罩,露出小半张Jing致的脸。这一举动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他,他抖着手把口罩扯回去,一直盖到眼下,拿那双红透的眼睛瞪我,问我是不是认出他了,还问我要多少钱。
我被反将一军,无言看了他许久,直到他又一次呜咽着挺起身子,沙发椅被蹬得咯吱咯吱响。
这其中确实有误会,原来他是个小明星,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