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园丁。夏幽琅与一众向导们散步时有了很多机会瞻仰他干活的英姿,闲了就会聚众对他评头论足。
一些十几岁的青春少女们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对他的美丽也是颇为欣赏的。可惜大家一致觉得,美则美矣,没有灵魂,像个木头呆瓜。
独有一名叫苏楷援的男孩子,在这圈里万红丛中一点绿,对周谡怀恨在心。也没有什么深刻道理,毕竟小男孩子看不惯其他漂亮男孩子是很自然的事情。再加上苏楷援对自己是个向导的事非常不满意,从发现自己是向导的五年前就闷闷不乐,到今天也没有好转。现在看到一个长辫子哨兵有空悠哉对着花花草草摆弄,心里酸得要酿醋。
他在这圈人旁边,用脚踢着一个泥坑,把鞋搞得乌七八糟,嘟囔说:“我觉得没那么好看。”
少女们纷纷嫌弃他肮脏,让他离远一点玩再弱智游戏。
再小一点的孩子们聚成另外一群,对姐姐们的潇洒心里很崇拜。郑潇就混在其中,暗自比较姐姐们和李鸣金哪边更潇洒。
李鸣金一个人窝在不远处,听到了苏楷援的点评,很认可地点点头。她同样对周谡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她是对谁都没什么好感,不算什么特殊的事。
夏幽琅看到大家这样和乐的样子,感到今非昔比的欣慰,再也不用看董老师之流的倭瓜脸,是件大好事。但她历经世事,知道这样纯粹的快乐维持不了太久,担心起即将到年纪而被分配出去的向导。
她的担心是持久的,因此脸色也持久的难看。
周谡的出现让她不仅要担心还未被分出去的向导,还开始担心起卫天卜。她与卫天卜在差不多的时间进塔,十多年后二人还能这样平和度日,是罕见的幸存者。
她感激卫天卜遍体鳞伤打造出的盔甲,更同情他自我欺骗的努力。在她心里,他的样子定格在偷偷呕吐的小小背影,无论怎样不肯认输,总会陷入周而复始的凄惨里。
如果周谡是另一个使他痛苦的缘由,她槁木死灰的心也会燃起愤怒的余火。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冰冷,周谡抬起了头,远远地与她对视。
他在圣所待久了,确实对向导们有了一些新的了解。他能轻松地感知不同的向导们那些独特的精神,如果自己愿意,丢出剧烈的情绪,年轻的向导们应该会像油被火点燃了那样无法抵抗。像卫天卜那样顽固的向导,确实再没有第二个。
可卫天卜曾经唯独对他是没有这样顽固的。
他甚至见过那只白鲸。
周谡影影绰绰之间抓住一些思绪,冥想了起来。夏幽琅带着冷脸去找他,叫了老半天才回神。他们两位一个是不行于色,一个是不食烟火,神情肃穆地面对面,仿佛是准备杀人越货。
夏幽琅在沉重的氛围里友好发言:“周少爷,你好。”
周谡也友好对答:“我叫周谡,你好。”
两人刚问了好,周谡听见又有小向导对他们的对话感兴趣,打算玩窃听游戏了。他打断夏幽琅,两人往会客室走,留下啧啧不满的李鸣金与郑潇。
夏幽琅第一次知道这两人还有这种娱乐活动,啼笑皆非,连带着与周谡的气氛也缓和许多。闲谈几句,夏幽琅模糊觉得周谡与她看管的小孩子们差距并不很大,说什么“一直和卫天卜一起玩”的童言童语,氏族一贯的唯吾独尊在他身上显得像是孩子的直来直去,还是可以忍受。
既然如此,她更是疑惑不解,问周谡:“你们以前就经常一起玩,那老板现在为什么这样对你?”
周谡扁了扁嘴,像是委屈又像是后悔说:“他在生我的气。”
夏幽琅倒抽一口气,不知该不该继续询问。这二位的矛盾实在迷人又吓人,卫天卜少见的脾气是迷人的,但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是很吓人的,她不一定觉得有趣。只能很慎重地问:“他现在还生气吗?”
她自己倒是问过卫天卜为什么周家的少爷在圣所做园丁,被卫天卜一句“别管他”打发走了。
说不清生气还是不生气。
周谡想了想,告诉她自己观察入微的答案:“他还想生气。”
夏幽琅仿佛掉进了迷魂阵,一面觉得周谡似乎话有深意,一面觉得他在张嘴放屁,闭嘴不想说了,草草结束了这场友好会晤。
等卫天卜回来,她看着周谡路灯一样等他,说几句话又毫不留恋地离开,心里的疑惑一点没有减少,还是不知道自己仅剩的那点精气神要不要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很感慨地向卫天卜抱怨:“周谡真的太奇怪了。”
卫天卜瞪大眼睛,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她面无表情反问:“你又怎么知道?”
卫天卜一愣,张了张嘴没蹦出字,接着涨红了脸,转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