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上该和谁打招呼,最后酒宴散席,一个喝得烂醉的大汉勾着他的肩膀,憨笑着瞥向席上的女人们打了个酒嗝:“我、告诉你……看到那个穿黄衣服的、吗?”
“嗯?”秦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身穿黄色长袍的女人肤色偏白,乌黑长发中混着一线红丝,高高扎在脑后。他点头:“看到,怎么了?”
那大汉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将他转过来:“那是老子的,你、不许看,明白么?”不等秦峯答应,他就一挥手,将秦峯推得差点撞在柱子上。他脚步虚浮地朝着那黄衣女人走了过去,一边招手一边高声呼喊着:“巴勒,今晚空着吧,老子来、嗝,陪陪你!”
周围的女人们哄堂大笑,被称作巴勒的女人回头,气得满脸绯红,一对秀气的柳眉扬起:“你——”
秦峯摸了摸鼻子,趁乱跑了出去。夜里的草原上,空气冰冷得能将呼吸都冻住。到膝盖高度的胡枝子花冻在一起,冰霜下紫红色的小花儿随风坠动。学生们已经跟着向导回到蒙古包里,他一个人站在草原上,望着天边的皎月,城市看不到这么亮的月亮,和低得就像在眼线的星河。一阵风吹过,他缩着脖颈打了个颤。
再次抬起眼时,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青年,白发鲜衣,腰间挂着一把一米多长的马刀。棕色的刀鞘上挂着嵌在银饰里的拉长石,随着银白色的刀身出鞘,发出旮旯旮旯的声响。他身后跟着的巨型兽类和他一样,有着一身雪白的长毛,压低了身子隐在草丛中。秦峯眯起眼睛,那尺寸实在不似向导说的那般,比他见过的狼狗要大得多,更像是……
他还想靠近些看,那野兽却像是感知到什么,耳朵一动,双腿一蹬,飞快地向他冲过来。食肉动物特有的腥臭口水喷在脸上,等秦峯反应过来时,巨兽锋利的爪子已经压在他肩上,眼前是莹白尖锐的牙齿,比他的脸还要长的血红舌头,和深不见底的喉咙。完了。
完了。
在被冲击得往后倒下时,秦峯脑海里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停下!”
一声令下,白狼收起了犬齿,大嘴乖乖地闭上,舌头可惜地舔了舔鼻子。爪子在地上刨了两下,才小跑着回到了青年身边。只见白发青年远远望过来,用别扭的汉语说:“回去。”
“什么?”秦峯惊魂未定,瘫软在地上。
“回、去。”青年说完后,敏锐地矮下身子。
一根箭划破冰冷的空气,扎在青年脚边。他“啧”了一声,拍拍白狼的背,脱下挂在肩上的皮带勾在狼的脖子上,腿一扫跨在狼背上,在随之到来的箭雨中,左右躲闪着消失在了夜幕中。
“你没事吧?”岱钦一手将秦峯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会儿,捏住鼻子,“是那野兽的味道。来人,送他去沐浴!”
“等等,我可以问一下刚才那个青年是谁吗?”秦峯问。
岱钦眯了眯眼,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告诉你倒也无妨。那是被前代首领献给狼神的孩子,已经不是人类了,接近他的话你也会被带去那个世界的。他有时候会说些人的语言,但那都是为了谎骗人类相信他。”她手上一用力,掐得秦峯倒吸一口凉气。她再次警告道:“不能听他说的话,明白吗?”
7.
秦峯本还想再问,可是部落里的人显然都铁了心不肯回答。好奇心固然重要,却也比不上自己和学生们的命。秦峯再想要了解那个青年,也不得不就此作罢。
博尔泰赤那的女人们都比较冷淡,几乎不会主动与他们交流,反倒是男人们一个个都热情似火,经常几个大汉围着一两个学生,盛情邀请他们来看自己放牧。健壮的汉子们骑在马背上,马蹄一蹬,银饰敲打在马鞍上发出风铃般悦耳的声音,挂在他们胸口的骨饰白光闪烁穿梭在羊群之中。他们就像是感觉不到冷的猎狗,裸露着古铜色的上身,炫耀自己丰满的胸脯和结实的手臂,手里抓着缰绳挥舞时野性勃勃的模样简直能迷倒万千少女。
秦峯坐在蒙古包一侧的皮箱上,一边记录着此情此景,一边嘴里嚼着早上男人们拿给他的奶糕。一个汉子走过来,将一个木桶放在他面前:“去给牛喂水。”
这是让他们留在这里的条件,身体较弱的女生可以在温暖的蒙古包里做些针线活儿,而男人们都得去干粗活。秦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木桶不轻,厚实崎岖的木板用铁皮固定起来,上面拴着一条铁链,着实不像现代工艺该有的模样。这让他对这个与世隔绝的部落愈发产生兴趣。
这些天的观察下来,博尔泰赤那和大多数部落不同。通常部落会周期性地派部落里的商人前往城镇,用部落里的物资换取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比如牙刷、电池这种难以自己生产的东西。然而别说是高科技了,这部落里连使用电力的痕迹都没有。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变成黑屏,毫无办法。但这点困难无法磨灭他探究的精神,现代社会里,这样小规模的部落在不行商的基础上,究竟是如何养活这么多人的?而不行商的理由又是什么?
关于第二个问题,他猜过是不是由于部落性格的闭塞性,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