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守二十二年初秋的夜晚,世子喝了一场闷酒,回府时与在用夜宵的王爷撞了个正着。
他错愕极了,因这阵子王爷有意在园子里过夜,不愿和小辈们搅合在一块,回避着他和住在王府安胎的五皇子。
五皇子又是个极其任性的,得不到世子哄的时候说尽好话,瞧着风流可爱,一旦满足了,就把世子甩下不理会。
世子早已看透了他这个脾性,不与他计较,只在皇子有心情的时候跟着逢场作戏。既然他愿意配合,皇子满意得很,两个人再也不做那见面就吵的一对怨偶。
如此和平了一段光Yin。皇子肚子愈大,行动多少有些不便。世子想着上一回欠了照顾他怀孕,这回也不管那肚子里的孩儿不是自己的,对皇子尽了心,有新鲜玩意儿便想着他。
只是这事平白添了世子的愁闷。五皇子无论如何妄为,终究是他发乎自然的天性,并非有意作践人。他一点儿也不欠世子的。世子的愧悔没有消掉的可能,同时又改不了自己的心,去毫无芥蒂地接受这种颐指气使的关系。
世子过这种气闷孤单日子,成天埋首俗务,没个能敞开说话的人,万般憋气,难免流连酒楼。想着刀口舔血的时光虽然危险,到底心里比这舒坦。他那点子杀性若是能藏,也不至于干出一刀砍了江延镇的糊涂事。
尽管他打仗时威风八面,在王府里却顾忌三分。只有这段时间胆子大了,料定夜里回去撞不上父亲。哪成想这回带着一身熏天酒气被抓个正着。
十九王爷闻到那粗酒的味道,皱了皱眉。
一旁湘环连忙打圆场:“将军是要洗澡罢?奴婢去烧水。”
世子闷头“嗯”了一声,怕身上不干净,远远地坐了。
等湘环下去,就听王爷叹道:
“你又不是图那二两黄汤,要说饮酒,这府里什么好酒没有,不比外面强?你只是不愿在这儿呆着罢了。”
世子不Yin不阳地顶了一句:“父亲自然看得透,我没话说。”
两个人远远对坐着。世子的胃里一直不舒服,给王爷一刺,仿佛更难受了。他忽然捂着肚子跑到花园里呕吐起来。
王爷一惊,连忙放下碗筷随他出去。只见世子按着肚子,吐得痛苦万分,那一滩秽物里似乎还有几团浓黑的淤血。
王爷大惊失色,吓得脸都白了。这症状他在六王爷的身上见过,从前特别注意儿子身上是否染了同样的毛病,如今以为担心的事成了真,魂飞魄散,平日里冷静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了。
他手忙脚乱地抱着世子,叫管家道:“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世子见到淤血,也是一愣,紧接着胃里一阵绞痛疼得他冷汗直冒,就要倒在王爷的怀中。王爷带着哭腔对他说:“……你不许把眼睛闭上!……来人,搬张榻过来……”
世子握了握他的手,王爷手心里的冷汗冒得比他还要多。
如此挨了一会儿,院使带着内外两个御医一起急急忙忙地过来,诊过脉后又让那外国医生瞧了瞧,有了统一的结论:说将军是饮酒过度外加思虑过重,伤胃伤得太狠,须得立刻用药止血,往后慢慢养胃,得了这病,不能再沾一滴酒。
“——这孩子的爹爹身上有一种病,后来打仗又落了病根,致使英年早逝……”
王爷面色煞白,飞快地将六王爷过去的故症说了。只听那外国医生皱着眉,用一口僵硬的汉话道:
“外臣现在瞧着还不至于,中外尚未听说哪种遗传病症是从吐血开始的,六王爷恐怕亦是脾胃虚弱不得调养。将军若是戒酒之后再无发作,王爷不必过度担心。”
十九王爷听他说完,心勉强放下一半,抱着世子等药放温了,亲自尝了一口,确认温度不会再烫伤,才给世子喂下。后来又徐徐喂了一些镇静的药汁,教人把世子抬进自己的卧房,熏起宁神香来。
湘环指挥前后忙完,正要出去。王爷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你不要走,把门关好,守在外面候着吩咐吧。”
“爷放心,就算不说,奴婢也是候着的,今儿个不能大意。”
“嗯。”
“……我没事。”世子歪在床上,虚弱地嘴犟道,“只是些淤血,先前带的伤也未可知,说不定早愈合了……”
“胡说,哪种伤能伤到胃里?”
王爷心疼得厉害,解开世子的衣服瞧着他的伤疤,仿佛过去爬在六王爷前胸后背的那些刺眼的裂痕,又都纷纷印在了儿子的身上,他终是受不住这副景象而眼眶里一片模糊,两行清泪坠珠似地滑入世子的衣襟。
“……你看看你。”世子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颊,“难受的是我,倒叫我安慰起你来。”
“你少讲两句吧。我向来由着你性子,就算你不正经,我也懒得多说什么,现在更是一句也说不得了!想要什么都随你,别再吓我了……”
世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王爷在自己的眼前放下姿态倾吐衷肠,心里暖洋洋的,无端觉得因祸得了福。他自五皇子的身上学会了仗着境地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