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动声色地从酒楼里出来,又回头往楼上瞟了一眼。店小二见这位常来的爷飞扬跋扈、高深莫测,不仅千杯不倒还隐有铁马金戈之气,心里又怕又好奇,早有攀附之意,这会儿拿了爷的赏赐,立即将他拉到一旁:
“我说爷,莫怪小的多嘴,刚才楼上那个哥儿差人过来打听您。他去年死了爹,这一年半载也是常来喝到烂醉如泥的。”
“知道了。”世子并不讶异似的,又多赏了他几个子儿,“平日盯着他说了什么胡话,若有发现,还有赏。”
小二千恩万谢地接过赏钱。
世子自上了匹马,哒哒地走了。他特意绕了远路以免被人猜出去向。
世子回去将事情同王爷一说。王爷问:“那人是谁?”
“是江少旸,江延镇的儿子。”
王爷点点头:“他是不死心。我听老五说了,他近来频繁过老三的府,常常过夜。”
世子不屑地“哧”了一声:
“他有几分姿色,自打江延镇死了又常逛楼子,老三也爱乔装打扮去楼子,二人恐怕就是在那儿碰上的。我看他江少旸不是逛楼子,是被老三逛了!”
王爷瞥了他一眼:“这等事你也知道?”暗示世子在青楼有眼线之意。
世子赶忙赌咒发誓:“亲爹在上,我虽有喝酒的毛病却不好外头的色,我若碰过一回楼子里的男男女女,教我不得好死。”
王爷的脸色于是缓和下来。
“……酒也少喝。”他淡淡道,被世子从后头拉住,“……又要干什么?”
“你要去园子里?”世子问。
“皇上染了风寒,这病对老爷子这个岁数未必是小事,我不放心。”
“我病了你放心不放心?”
“你哪里有病?”
世子大剌剌地回答:“心病。”被王爷瞪了一眼。
世子端正神色,改口道:“老爷子既然病了,断不至于再欺负你了吧?”
“我和老爷子早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爷克制地回答:
“……我的心意没有变,和润园虽好却离是非太近,教人住着心烦,我看给老五住尤其合适,就不让他回那晦气的皇子府。真到老爷子百年之后,我还是盼着在这王府里躲躲懒,瞧着你们几个折腾。……这些山石湖水松树当年也是我亲自挑的,看着亲切漂亮。你若有心为我,保这一片太平我就对你感激不尽了。那也未必是件容易事。”
世子见他始终不再提那一晚说的话,顾左右而言他,也只好答:“那你早去早回。”
“不回了。”
王爷摆摆手,披衣出门,留下世子一个人气闷地在府里站着。
皇上这风寒的确非同小可,一直痰多咳嗽,喘不上气,身边离不了太医。他一见到王爷就把人往外赶:
“小十九别过来,朕怕过了病给你。”
“风寒也有许多种,未必就过到臣的身上。再说真有那样的事,等过给臣,皇上的病就好了。”王爷说,并不犹豫地过去,在皇上身边坐下,问太医:“皇上龙体今日如何?”
“回王爷的话,这,还与昨日……”
此人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这已形同于说了。
太监将煎好的药端上来,伺候着皇上服了。皇上于是困倦不已,王爷安顿他躺下。
这会儿功夫外头乌压压地站了一堆皇子王爷和大臣,都是闻讯来探病的。皇上不让他们进,他们拉着太医院的人打听,闹哄哄的很不安宁。
皇上见这光景怒道:“朕还没死呢,他们就眼巴巴地盼着了!……咳、咳咳……”
“让殿下们回去就是了。”王爷息事宁人地说。
太监总管张德福“哎”一声,出去周旋一番,回来禀报:“禀皇上,人都散了,只留下上书房几位候着吩咐。说是听皇上安排的事不敢擅作主张。”
“朕知道。”皇上哑着喉咙,“……罢了,南方闹雪灾死几个人,虽说不是小事,朕却不能一一兼顾。——方才来的都有谁?”
“皇子是头上的三位和六爷。五爷七爷也都来过一趟,问过万岁爷的情况说不便打扰,留下带着的药材就走了,要等皇上Jing神头好了再来。”
“哼,他二人倒是懂事。——你跟李涯说,雪灾的事找老五老七,让他俩斟酌着拿主意。”
“是。”
三天后,皇上的病终于见好,出了一身大汗,咳嗽减轻不少,枯黄的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王爷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皇上却Yin沉着一张脸,教太医不许泄露消息,依然不见外臣。
他私下里握着王爷的手,道:
“小十九,朕觉得好多了,原本应该放你回去歇着。但朕不得不多留你几日,唯有你留在这儿,才显得朕还病着,叫那些不成器的逆子露一露马脚。”
王爷一怔。原来皇上趁着生病跟儿子们耍起心眼了。把王爷关在这里除了方才那个意思,也杜绝了王爷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