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准点驾车出现在了法师塔楼下。埃文推着阿尔瓦出门,先将他抱进车厢,再将藤制的轮椅绑在车厢的后方,如此做完后自己才上车,和阿尔瓦并排坐着。
与一般人的想象不同,传送门并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用,因为耗材昂贵和失误率高,没听说哪位法师会把它当作出行的手段。哪怕是高级法师,出行也通常是骑马,像阿尔瓦这样情况特殊、或自认特别尊贵的,就多出点钱雇马车。
马车悠悠上路,不一会儿就开始颠簸起来,阿尔瓦紧紧扶着窗框以维持平衡,蹙起眉露出隐忍的神色。埃文见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只盛了干燥橙子皮的小罐子,他撕下一块来喂到阿尔瓦嘴里,后者含着橙子皮,含含糊糊地抱怨起来。
阿尔瓦离群索居,法师塔建在大陆西北侧的丘陵地区,附近只有寥寥两个庄园,其中一个还废弃了。主城区还有大部分贵族的庄园都在中部平原,离他的住处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乡野小道毫不平整,马车一颠簸起来,阿尔瓦就想吐,尽管上午什么也没吃,还是被持续的不舒服的感觉折磨着。
这种情况自进了城之后好了不少,石砖路至少是平的了。只要穿过贫民区,出了城,再往南走不远就是伯爵的庄园,但是,经过贫民区又给阿尔瓦带来另一种不舒服。这里的街道窄而脏乱,行人很多,因此不得不缓慢前行;此地的居民很少见到马车经过,不是大呼小叫地避开,就是完全相反——有一些大胆的小孩子会凑上来猛拍一下车厢,把车厢里的阿尔瓦吓了一大跳。
阿尔瓦忍受着以上一切不便,好在马车驶出城后就加快了速度,差不多在中午时抵达了伯爵的庄园。受到邀请的显然不止阿尔瓦一人,庄园外停着许多辆马车,有些在车厢或马头上有家族纹章作为饰物,以彰显显赫的家世。
准备下车,埃文将轮椅放下,以一种谦卑而谨慎的态度把阿尔瓦打横抱起,放在轮椅上,又折好昂贵的小毛毯盖住阿尔瓦所剩无几的腿;尽管如此,也遮盖不了他法师袍下一半都是空的事实。走进宴会大厅的瞬间,有些贵族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啊,您莫非就是阿尔瓦博士?”一位衣着考究的男士说,这引来了更多人上前攀谈。
“这就是那个把双腿献给恶魔的炼金术师,”有人看着这边小声议论,“所谓的永生药剂,就在他手上……”当阿尔瓦转头看向他们,他们又立刻变换了话题。
总的来说,人们对阿尔瓦并不缺乏尊敬,但仍然会把探究的目光落在阿尔瓦的腿上,这狠狠冒犯了他。还好,伯爵的管家很快前来,请阿尔瓦借一步说话,把他从被人群包围的地狱里拯救出来。
“伯爵请问您,午宴后可否赏光来会客室小坐。”
“当然。”阿尔瓦说,他面无表情,神态似是倨傲,不过管家并不在意。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就礼貌地欠身告辞,而几乎就在他刚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埃文就推着阿尔瓦从侧门溜出了宴会大厅,来到了后花园中。午宴正在进行,花园里没有人,只有喷泉孤独地倾倒水花,在圆形水池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阿尔瓦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只有眼珠在高速转动,似乎想判断周围的环境。他正在沉重地呼吸,不,是只有急促的吐息,而没有吸气。埃文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异常情况,他用两手笼住阿尔瓦的口鼻,“这里没有人在,老师,”他低声说,“我们出来了。”
阿尔瓦闭上眼睛,因这呼吸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冷汗完全shi透了背部。埃文松开手,抱着阿尔瓦的头,使他侧着脸,贴在自己的腹部,轻柔地梳理他的灰发,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那样。
阿尔瓦害怕人群,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像今天这样喘不上气。
只有埃文可以在阿尔瓦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他发生了什么。埃文是那么爱他,以至于每时每刻都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每当这样的时候,阿尔瓦都很担心自己离开了埃文后是否还能正常地活下去。
如果早些年把他杀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依赖他……
当然,这种考虑,阿尔瓦绝不会说出来的。
“呵,怎么有心情来这种吵吵嚷嚷的地方?”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阿尔瓦转头,在水池里看见了一个不应在此地出现的影子,漆黑的身形,两支长角,勉强可以称作面部的地方像翅膀一样分布有三对眼睛——傲慢的恶魔,也就是和阿尔瓦签订契约的那个。
一般来说,你有什么原罪就会召来什么恶魔,他们的名称不同,性格各异,但要完成区区人类的愿望绰绰有余。阿尔瓦曾经召唤过贪婪,结果因为对方要价太高没有谈拢;尽管傲慢的态度惹人讨厌,长得也很难看,不过还是比较公道的。何况阿尔瓦并不耻于自己的傲慢,他不相信那些谦卑的人,“要么就是无能,要么就是伪君子”,他这样评论。
“为了钱,”阿尔瓦说,“炼金术要钱。难道你能给我吗?”
“怎么不能?我的主人,”傲慢从水中升起,像一团巨大的Yin影那样,和静谧美丽的花园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