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淮真跟你这麽说?」
职员们在单面玻璃外来来去去,偌大的执行长室中,江丞焕一派退休人士的闲适,靠在待客的沙发上头,笑得意味深长:「他的确也不是孩子的年纪了。」
对旁人提及这些,贺璟名不免赧然——中午那会贺淮把他堵在墙角,才说完那些话自己就因为靠近的人声慌慌张张地推开人逃了。可回了办公室,关上大门後反锁,本以为该平静的双颊却只有越来越滚烫的迹象。
阿淮希望我把他当成男人看待——这句话是不是指,就算当成能谈恋爱的对象也可以?
所以阿淮是吃醋了?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看到我和学长走得近?越想越觉心脏跳得飞快,贺璟名心神不宁地缩在自己办公椅上,蜷着手指想了半晌,最後敲响了执行长室的门。
说不定是我想太多了。贺璟名试图让冲昏头的喜悦冷却一些——不都说三大幻觉有一项是「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吗?也不能排除是他对贺淮抱持着恋慕之情,听什麽都觉得暧昧。
这种情形下,徵询知情的旁观者意见总是不会出错的。江丞焕对他和贺淮间变味的关系知之甚详,除去父子两人早已将该做不该做的做了个遍这事以外,其余的大致都有所耳闻。
「我知道阿淮不是孩子……」接过话头的贺璟名有些羞耻——他当然知道,贺淮无论身体或心灵都无庸置疑地成熟,打从他们开始亲密关系後,儿子对自己的无微不至更让贺璟名常有自己才是年幼者的错觉:「可是,他突然这样说,是不是……叛逆期,或者有其他原因?」
不就是吃醋吗。吃你和我的醋。江丞焕虽然早就知道贺璟名迟钝,却仍对贺淮已经说到这份上还能被歪曲成其他意思而叹为观止。
早从小贺淮一脸凶巴巴将贺璟名护在身後的那时起,江丞焕就知道这孩子将来绝对会有恋父情结,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为了不让合夥人家中陷入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後来也就极少上门,能在公司里碰面解决的事就尽量别再约贺璟名另外会面。如此相安无事十几年,在甚至快忘掉贺淮五官是什麽模样时,江丞换从人资整理上来的招聘履历里再次见到了已经脱去小时青涩轮廓的英俊青年。
年轻男人的学历就算放在业界龙头的新人招聘里也十分有竞争力,更别说他在作品集上提交的代码成品个个都通顺严密,还有不少已经投入市场应用,会想屈尊到他这种顶多算中型规模的开发商工作,任谁看都只觉不可思议。
可江丞焕一点也不意外。
贺淮来这是为了谁,他再清楚不过了。就像他将安思微送出国读了硕士,青年回国後却仍选择当他的贴身秘书一样——当初他俩为了这事僵持不下了一周,最後还是江丞焕率先举起了白旗——他实在拿每天躲在房间里不和自己说话,用餐时间默默红着眼眶吃饭的小孩没办法,於是约好虽然职称挂着贴身秘书,实际还是以见习如何决策为主,这才总算让遂了愿的安思微展露笑颜。贺淮和他家小孩似乎都有着旁人不能及的倔,以及对父兄过於深重的依恋感——虽说他偶尔也为此头疼,可大致还能称得上是甜蜜的负荷。
要是思微也像贺淮一样有话直说该多好。思绪飘远的江丞焕看了看坐在身侧,正垂着眼替他拟定出差行程的安思微,内心长叹一声,在贺璟名不安又期盼的注视下道:「或许是担心有继父。怕你和别人在一起,自己就失宠了。」
杏眼睁得滚圆,贺璟名下意识重复:「继父?失宠?」
江丞焕只知道学弟不是异性恋,具体缘由却一无所知,自然地就用了继父而非继母。被答案砸得晕乎乎的贺璟名咀嚼片刻,颈畔渐渐泛上红晕。
会担心我和别人在一起,阿淮真的喜欢我……?
「也可能就是普通的独占欲。」江丞焕耸肩,不忘补上一句实话:「你们俩都太围绕着彼此转了,他会怕失去你的关注也很正常,就是一般的孩子心态。」
原先闪着光芒的鹿眼在一片静谧中黯淡下去,贺璟名抿紧唇,无法否认这种说法的可能性。
他本来就不是交友广阔的人,自从收养贺淮後更是一心一意扑在孩子身上,除去必要的人情往来外极少赴会,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对着贺淮;相对的,贺淮也从幼时起就黏他黏得极紧,不仅假日出门时如影随形,像昨晚那般分开睡的事情在过去二十几年来也从没发生过——即便他们其中一方晚归,另一人也必定会等到床榻被熟悉重量压陷,这才得以安然相拥而眠。
可阿淮上大学後也会带着朋友回来玩呀。贺璟名在内心努力翻找反驳孩子心态说的证据。贺淮和自己都有正常往来的友人,并非只绕着对方转圈圈,这样的情况下,贺淮那样说的背後,不该仅仅只是孩子的独占欲吧?
「要不你就直接问他,」几年来看着贺璟名不时患得患失,江丞焕实在想不明白这种明显到不啻於昭告天下的爱意有什麽好迟疑:「看他怎麽回答不就知道了,省得在这胡思乱想。」
他要敢问出口,哪里会磨磨蹭蹭地拖到现在。贺璟名茫然看着桌面上一口没动的茶:「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