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贺璟名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财会部时,职员们无一例外地安静了。
「……怎麽回事?我们公司财务出问题了吗?」
直到上司走进个人办公室後才敢出声,几个人围成了个圈,探讨起让男人眉间笼上轻愁的原因。
「说什麽傻话?公司资金有没有问题,我们不是最清楚?」
「那是为什麽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财务长这样。」
「就是啊,他看起来状况好差,我都不敢请他签东西了。」
众说纷纭的谈论持续不久,坐在入口处的电话女孩忽然出了声:「会不会是情伤?」
压低声音的惊呼此起彼落:「有可能!」
「前几天财务长不是请假了吗,那时候看起来心情很好,是去约会?」
「所以今天这种脸是进展不顺利罗?」
「谁这麽浪费啊?能让财务长喜欢还不珍惜?」
「一定是脾气很糟的人,那种年轻又被宠坏的千金小姐?」
「可是财务长是那种激发母爱的类型耶,感觉对象应该是熟女。」
「那就是那种鼻子长在眼睛上的老富婆?光想像就好讨厌,干嘛欺负财务长––」
「你们是要讲多久啊,快点工作,」还被宿醉的头痛困扰着,又被迫听几个年轻女孩你一嘴我一笔杜撰不知道究竟存在与否的上司情人,男职员脑袋都快疼裂了:「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待会安秘书过来听到,你们考绩就要吃丙了。」
他一搬出这名字,小团体便迅速作鸟兽散,打报表的打报表,核数字的核数字,一个个聚Jing会神全神贯注,忙得有模有样。
男职员环视一圈,在一片清净里满意地继续起未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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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会部办公室不远处,正坐在电脑前写code,鼻子好好长在眼睛下方的贺淮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座位就在他旁边的同事探头看看他,在无意瞥见男人憔悴不堪的脸色後吓得不轻:「你这脸是怎样?生病就请假,别硬撑着来公司啊!」
技术部门虽然不清闲,但也远远不到请一天假就万事压身的地步。对着眼下乌青重重,双唇毫无血色,眼神还略显飘忽的後辈,老鸟显得很是担忧:「你这不急,下礼拜再交也可以,就先回去吧––」
「我没事,只是没睡好。」贺淮秉持着一贯的温文语调:「待会去投杯咖啡就好。」
见他除了脸色难看些,其他地方倒也不像有大碍,同事便不再多说什麽,回过身专注改起自己的案子。
贺淮敲打键盘的手速度渐渐趋缓,思绪越过眼前字符构成的海洋,穿透萤幕,飞到了数墙之隔的地方。
他对贺璟名闹了别扭,是有生以来的第一回。
即使是尚未认清对漂亮男人的心意时,他也从没做过这种事––懂事以来,他就明白贺璟名对自己而言别有意义,别说是惹他不开心,就是孩子对亲人常见的反叛心态,贺淮也不曾有过哪怕一丝一毫,整颗心除去让贺璟名展露笑容外别无想法;而在懂得不仅想与贺璟名作父子,更亟欲成为能让他依靠的情人––甚至丈夫後,贺淮给予他的宠爱呵护可以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极尽所能地溺爱着,见不得贺璟名有任何伤心。
可他却在一时冲动下做了那种事。
昨晚那双杏眼流露的不敢置信和委屈还历历在目,一整晚贺淮都没法将父亲错愕失落的脸自脑海抹去。他不知该怎麽解释闹脾气的理由是不愿贺璟名再将自己当成需要照顾的孩子,也不想再意气用事,於是天色初亮就悄悄出了门,想让自己冷静些再朝他道歉,请求不明所以下被迫受了气的漂亮男人原谅。
想归这麽想,刻意避开与贺璟名碰面不但没能让他沉淀,相反地还越发烦躁起来。在一连串运行错误里迎来了午餐时间,贺淮心浮气躁地站起身,勉强维持着平静神态,和一众同事们往员工餐厅走去。
随意夹了菜坐到长桌边,贺淮心不在焉地将饭菜送入口中,想着吃快点好绕去财会部看看受了委屈的父亲;谁知盘中菜肴还没少去一半,正对着门口的同事就小声叫起来:「是Boss和财务长。」
条件反射地停了动作,贺淮回头朝门口看去,果然见江丞焕与贺璟名一前一後往不远处空桌走去,後头还跟着以不苟言笑闻名的安秘书。
贺淮本就不佳的心情顿时如雷雨交加,气压骤降。
三人按着江丞焕与秘书同坐,贺璟名面对两人的方式落了座,安思微举起手向餐厅阿姨一招,三份妥善装盘的午餐就被端了过来。
「吃吧。」江丞焕举起筷子,将几样菜蔬从安思微那盘夹了过来,又将自己的清蒸鱼rou拨过去:「多吃点,天热以後就不吃东西,都瘦成什麽样了。」
安思微扇了扇眼睫,嫣红唇角隐隐扬起,瞬间又扯成水平:「谢谢。」
看惯了学长纵容秘书的情景,贺璟名不以为意––他现在有更在意的事。
从步入餐厅起,他就注意到了昨晚抛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