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根本谈不上笑的唇角弧度变化,如果向南仔细去琢磨会发现那只是一种突然发现什么有意思事情般的面部情绪,但此刻他只觉得这细微的变化令倪冬声整个人看起来生动了不少。
向南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不会忘的。”说完他又补上一句,“老师。”
倪冬声明明坐在位置上没动,眼睫微微垂下来的时候向南却产生一种自己被俯视的错觉,条件反射地低下头想立马转身离开,可是他发现倪冬声不说话他居然不敢直接走。
在他煎熬的几秒钟里,倪冬声忽然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他嗓音平淡,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随口一句闲聊。
向南猛地呼吸一窒,惊惶地抬起眼撞进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眸子里,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含糊又磕绊地回答:“应该……应该是的,我本科的时候上过您的课。”
向南每次一紧张总是不自觉地用敬语,对别人或许是有几分刻意,对倪冬声单纯是一种发自内心极其自然的言语表达,除了代表最基础的尊敬和礼貌,还有那么一丝不为人知的隐秘的羁绊和禁忌感。
倪冬声“哦”了一声,“你本科也是在X大读的?”
向南回答说“是”,说完他又立马愣住,一股寒凉爬上背脊,声音都开始抖:“您,您不记得我吗?”
关于倪冬声不记得他这个学生这件事其实向南两年前就知道了,两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大四这一年的岁末,隆冬将近之际,他和室友出来聚餐,人生第一次沾了酒。
那天晚上一群人喝得都有些多,向南没喝多少却是醉得最厉害的一个,在校门口对面等红绿灯过马路的时候,迷迷糊糊见路边站了一个穿着深色长款大衣身材高挑的人,脖子上围着一条看不清颜色围巾,挡住了小半张侧脸,但足够了,向南认识,跟他这一年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影高度重合。
闪烁的红灯进入最后的倒计时,眼看着人流将要再次涌动起来,向南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站到倪冬声身边扯住了他的袖子。
事后向南很多次回忆起来,他无比清楚自己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受酒Jing的驱使,即使是他的本意,但他清醒的时候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倪冬声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被扯住的袖子,而后才抬起眼看他,其实当时向南眼神时散时聚,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但他感受到那瞬间倪冬声一定是带着不悦和嫌恶的负面情绪,令本就大脑思考缓慢的向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谁莫名被一醉鬼扯住了心情都不会太愉悦。
倪冬声蹙眉,语气不耐:“你有事?”
向南摇头,“我、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绿灯已经亮起,倪冬声不欲与他纠缠,推开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抬步离开。
向南再次伸手拦住了他,口齿不清道:“不要走。”
倪冬声问:“你认识我?”
向南点点头。
倪冬声抬手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冷淡道:“抱歉,我不认识你,我赶时间,麻烦让一下。”
这件事令向南虽然耿耿于怀许久却也能理解,毕竟一个班上学生那么多,当老师的不记得也很正常,当然,理解并不等于不介怀。
可是现下向南只觉得惊恐,倪冬声说见过他,却还是根本不记得以前教过他,那么他所说的见过就只有……
倪冬声将手中一直把玩的激光笔轻轻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他道:“记得,酒店,服务生。”
向南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揪到高处又陡然松手落了下来,他轻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在那里做兼职,碰巧遇见了您。”
“碰巧?”倪冬声加重这两个字重复,尾音微微上扬的,怀疑的语气,听得人神经一颤,不过未等向南回答,他便道,“那是挺巧的。”
付铭阳早就下来在楼下等他,见他过来了问:“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
向南走下最后一节台阶,腿还在发软,他努力将声音放平,“说了一点事。”
付铭阳立刻紧张起来,“什么事啊,天,你该不会和他全招了吧?”
“没有。”
“那就好。”付铭阳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转而将一直憋着的话说了出来,“下次出门你能少喷点儿香水吗?是手抖还是直接往身上泼的?味儿冲得我一直想打喷嚏。”
向南抬起袖口嗅了嗅,疑惑道:“很重吗?”
“你自己闻不出来?”付铭阳皱着鼻子凑近吸了两口,“平常也没什么,今天这种情况来开会,我本来就心惊胆颤的,生怕那个老师一发脾气把你扔出去了。”
“不会吧?”
“你以为哪个老师都像钱以青和陶仁那两个老头子?咱俩运气好碰上了脾气好的导师而已,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向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教学楼,“他脾气也不差。”
付铭阳不信,“你知道?明明就一副很凶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