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老宅庄严地坐落在盛放的蔓蔓蔷薇里,它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气派、一样奢华,这里承载了温慈太多的记忆,关于温善、关于温将军,关于家。
在那段被瘾折磨的时光里,这座房子是温慈最想回归的港湾,可是当他站在这座房子里面时,他却没有找到半点归属感,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生活,可是当他立在那个巨大的玻璃花房前时,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他的港湾没有了让他停泊的船只,此后包容和爱都不再等在原地。
满头白发的温管家,杵着拐杖站在温慈身后,他和这个即将而立的男人一样,满眼落寞,他比温慈在这里生活得更久,温将军是贯穿他记忆的主人,温宅是他工作和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那些漫长的岁月,把他独自留在原地,剐肤切rou。
“少爷,天凉了,回屋去吧。”温管家握拳到嘴边,压抑着咳嗽了两声,他不再年轻了,甚至他比去世的温将军更年迈。
温管家的咳嗽声,让温慈回了神,“回去吧。”
他们一前一后,一起往宅子里面走。
“温叔…爷爷他,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温管家又咳嗽了几下,顺了口气才慢慢说,“抱歉少爷,我不知道将军有没有给你留话,将军那天晕倒后,就被温董送去医院了,住进ICU后,我就没见过将军了。”
这个跟了爷爷一辈子的管家,却在爷爷生命的尽头,连探望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不只是他没见到温将军最后一面。
“温叔你早点休息吧。”
温慈提脚往前走,温管家却叫住了他,“少爷,将军生前最疼爱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别要将军…再为你难过了。”
“温叔,是因为我是吗?”温慈定住脚步,背对着温管家,语气平稳,“爷爷是因为知道了我被强制戒毒才气到脑出血的是吗?”
温管家没有回答温慈的问题,但是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温家老宅真的很大,这里每一处都透着Jing致华贵的味道,矮几上的珐琅花瓶里光秃秃的,没有了蔷薇香点缀的宅子显得空旷又寂寥,入门玄关处的鞋柜上还立着盏小夜灯,只是这盏灯以后都不会亮了,会为他留灯的人已经不在了。
路过餐厅,那张长长方方的餐桌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泛着温馨的光,他还记得上次在这里吃饭的场景,他的爷爷坐在主位,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叫他坐过去吃饭。
还有好多次,他们爷孙俩一起在这张餐桌上用餐,有时他们在谈笑,有时是他在挨骂…
踩着木质的楼梯,来到了二楼,脚下地毯延伸的尽头,就是温将军的房间,温慈看见了那扇厚厚的楠木门,却没有勇气去靠近,去推开,他记得那间屋子里,他关于爷爷的许多回忆,他们一起下棋、一起聊天。
思绪是无止境的藤蔓,它们自脚底生长,蔓延到四肢,死死地挽住他,像一张带着锐利的刺的大网,网住他不让他动弹,网上的刺扎进皮rou,随着呼吸动作,划烂了他。
最终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其实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他却在进入那间房间后,一阵无力,腿软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正对着房间门的是那张温将军巨帅的照片,照片上的温将军还很年轻,怀里抱着妻子笑得满面春风。
照片下是一套红木桌椅,桌子上立着一个玉质的棋台,他和爷爷经常在这里一起下棋,他坐在左边,爷爷坐在右边,爷爷下不过他就会骂他是不孝子、没眼力见,有时候还会故意把棋盘弄乱,不让他赢。
上次给爷爷送项链时,他打滚的那张大床已经铺上了白色的防尘布,被褥都收起来了,它看起来一点都不松软了,没有了让人想上去打滚的欲望了。
床右侧的书台上码了好些书,都是爷爷平时看的,书台旁边的架子上摆了好几支拆卸的鱼竿,他认得的,那里面蓝色的那支是他送的,老头当时可高兴了,来回摸了好几遍,明明喜欢得不得了,还端着架子和他装不在意。
有些艰难地支起身子,温慈挪到那张书台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桌面干净整洁,没留下一点儿温将军生活过的痕迹,放钢笔的笔筒旁边有一个木制的小盒子,Jing巧得很。
温慈打开了,里面放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温将军的婚戒,一样是他送温将军的丑项链,它们躺在盒子里,闪着安静的冷光。
它们明明近得触手可及,却又远得像隔了千山万水。
温慈拿起那根丑得看不出形状的蔷薇项链,把它放在心口处,可能是错觉吧,他在项链上感受到了爷爷残留的余温,隔着毛衣他感受到了来自项链的温度。
他紧紧捏着那根项链,力气大得指关节发白,掌心被硌得生疼,断了手筋的手使出了不该使出的力气,手腕处撕心裂肺的痛,可是他就是不愿放开。
真的好痛…
心好痛…
这是他熟悉的家,熟悉的房间,可是他觉得好孤独,目之所及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