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这是温慈被关在军区强戒所的第92天,这92天,用三个月来说,似乎并不算太久。
可是燥热的风伴着冷旋的空气逐渐降了温,躲进衣柜的厚重的棉服也重新被翻了出来,那流淌在血管里的瘾,也随着渐降的气温,缓缓冷却了。
这是阳光爽朗的一天,秋老虎恣意地散发着迟夏的余温,杨嘉热得满头大汗,但是她却神情期待的、一动不动的站在灼热的日光里。
面前高大得让人看不着顶的铁门,淬着绝情的冷光,紧紧关闭着。
推开了那间特殊房间的门,顾煜看见了温慈,温慈通过了军医的各方面检查,今天下午是他们呆在强戒所的最后几个小时。
温慈终于脱下了,那套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儿的蓝白条纹衣服,他把蓝色条纹的上衣换成了一件颜色艳丽的红色毛衣,蓝色条纹的裤子换成了一条宽松的白色休闲裤,他想,他再也不会喜欢蓝色了。
温慈背对着进门的顾煜,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交叠在腹部,长腿舒展着,姿态轻松闲适地仰躺在阳台的椅子上。
今天的阳光很好,已经下午了,还是晒得人rou疼,顾煜走近了些,他担心温慈被晒坏了,想把人叫进房间里。
“阿彦,进来吧,太晒了。”
躺在椅子上的人,闭着眼睛,安静地一动不动,没回答顾煜的话,这是他们之间相处的常态,温慈对于说话的欲望,似乎伴着那份冷却在骨血里的瘾,一起沉寂在了身体里。
那张漂亮的脸蛋浴在光里,皮肤白得能反光,左眼皮上突兀的小红痣越发鲜艳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的皮肤上打下了厚重的Yin影,长长了很多的头发,松软地堆积在脑后。
顾煜像只大狗狗一样,在温慈的椅子旁,蹲下身来,下巴轻靠在温慈的腿上,曲起手指温柔地触了触温慈的眉心,“我抱你进去好不好?等下皮肤晒坏了,你会不舒服的。”
温慈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顾煜的话,只是抖动的眼睫毛,为他回复了隐于言表的一切。
顾煜揽过温慈的腿弯,和后脑勺,稳稳当当地把温慈抱在怀里,边往房间里走,边说,“弄完手续,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你在这儿,等我俩分钟好吗?我去一楼拿个证明,就回来接你。”顾煜把人放在了那张装着各种束缚带和镣铐的床上,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温慈的脸,“皮肤都晒烫了。”
眼皮上红彤彤的光变成黑色,灼人的热也冷了下来,温慈听着顾煜的脚步,离他远了一点,接着卫生间响起了水声,水声停止后,顾煜的脚步由远及近,最后停止在了他的床边。
额头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与之一起落下的还有顾煜的话,“用这个毛巾敷一下,你别动它,我回来了给你拿下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顾煜比阳光更烫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我走了。”顾煜看了温慈好几眼,才挪开了脚步,往外走去。
顾煜不知道的是,他转身后,温慈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黯淡了许多,但是看着他的目光却一如既往的火热。
手续办得很快,红章落在了白纸上,还了温慈俩个框框架架的字-自由。
俩人一起出了病房,建筑物外没有遮挡的地方,金灿灿地铺着阳光,他们似乎在走一条红毯,一条通向光明的红毯。
一个肩上扛着俩杠三星的军官,走在他们前面,为他们引着路。
不知过了多久,杨嘉面前那扇高大的铁门终于打开了,他许久未见的温少爷踏着光走了出来,她眼眶里的热泪止不住的往外淌,温慈瘦了好多,单薄的身体裹在那件红毛衣里,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给他吹走。
杨嘉几步上前,跪在温慈面前,“少爷…对不起,对不起。”
温慈的眼神落在了杨嘉身上,没有波澜也没有起伏,“起来吧,回去了。”
杨嘉站了起来,刚止住的眼泪在看到温慈手上的黑手套时,又淌了下来,她紧闭着嘴,不想发出任何一点惹温慈难过或者不悦的声音。
温慈越过杨嘉往门口停着的那辆花花绿绿的迈巴赫走去,拉开车门后,他顿了一下没上车,转头对身后的杨嘉说,“明天把这张车的漆换了,换成红色的。”
杨嘉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车,那透过各种贴纸露出来的颜色,是蓝色,是温慈最喜欢的颜色。
温慈不需要杨嘉的回答,低下头上了车,利落的摔上了车门,杨嘉绕过车身上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似乎他们俩人都没注意到,温慈身后还跟着个拧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顾煜。
顾煜低下头,叹了口气,敲了敲汽车的后车窗。
温慈降下车窗,望向顾煜,“有事?”
“载我一程吧,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
温慈撇了一眼顾煜手上拧着的东西,“扔了吧。”
说完温慈就升起了车窗,性能优良的汽车,隔绝了车窗外秋老虎的余温,也隔绝了顾煜翕动的嘴里,嗫嚅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