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吵啊,积点口德吧。”赵国良掏掏耳朵,将铁尺收回腰间。
这些流民被分开看管,暂时三五一群地关在牢内,占了五六间之多。
幸好年关将至,犯案的人少了,大多牢房都是空的,除了流民所在的几个外,只有紧里面的几间关押着从黑汽坊抓来的人和那个倒卖伪丹的倒霉蛋牛文。
流民眼下无家可归,董鸿波思索与其让这些人在外面饱受寒风煎熬,不如待在牢中,多燃几个炭盆,反而更舒坦,等年后回来再处理户籍事宜。
他俩这趟前来,一是把张寻崇抓的小贼关进去,二是要与流民核实守卫口供中的细节。如果确认无误,过完年后这些东西和人会全部交给尤策带回都城;若是细节仍有出入,就只能从头再审。
“我来问,你们谁来答都可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作为报答,我会叫人给你们送点好菜,希望各位知无不言,不要撒谎。”张寻崇把狱卒的椅子搬过来,面对着牢房坐下,接过赵国良手里已经画过押的口供。
牢中的人兴致缺缺,不是窝在墙角窃窃私语,就是背对着张寻崇装睡,没人搭理他。
一个干瘦的青年趴在铁栅栏门上,手臂穿过铁杆软软垂下,模样懒散。他刚刚和间隔几个牢房的汽坊守卫骂得正欢,现在盯着张寻崇看了片刻,忽抬起手,指着男人说:“我认得你,你是不是鳞痕山救我们出去的那位捕快?”
此话一出,不怎么愿意听张寻崇说话的几个人也抬起了头。
“是我。”张寻崇点点头,又指指身后的赵国良,“他也是。劳烦各位配合一下我,越早做完这些,你们越早获得自由。”语气诚恳又耐心。
干瘦青年直起身子,积极道:“好,官爷救了小的一命,小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
张寻崇冲他道了一声多谢。
赵国良不喜欢牢中的气味,又臭又闷。“嘶。”他待了一会,就捏起鼻子撤到外面,留下张寻崇一人询问,还把狱卒也拉出去唠嗑了。
口供内容大都是黑汽坊的一些运作手段和地下斗场的东西。
守卫拿钱办事,也不知道汽坊主人的身份,供状上面有用的信息寥寥,与干瘦青年知晓的事情核对一遍后,基本上没有出入。这人一边答,一边顺带脚不忘把那些守卫从头骂到了尾。
等到后面,干瘦青年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了些张寻崇不知道的东西:“……那座炉子日夜不停,白天黑夜都需要保持大火,尸体会被当作柴来烧,苦力就是斗场里幸存下来的残废。他们一干就是一整天,每日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青年挠挠唇边的胡茬,继续道:“但是那天怪异得紧,拉去烧炉的苦力早早回来,也没有再去的。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出奇的困,等再醒过来时,捕快已经把我们都救出来了。”
“犯困?”张寻崇察觉到不对劲,追问道,“你们睡前可闻到什么怪味?或者都吃了什么东西?”
那人想了想:“有个守卫给我们一人喝了一碗水。”
张寻崇垂眸思索,心底了然,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汽坊的地下监牢遇到沈薪时,周围满是关押着的人,却无人叫嚷。他们喝下的水中应该是掺了迷药。
男人不明白那人这样做的缘由,只好先将此事记下。
“守卫特意将你们迷晕,有何意图……”张寻崇脑中思绪纷乱。现在那片地方已经焚烧殆尽,想再找线索几乎不可能了。
“喂水的那个人脸生,不像是巡逻的守卫。”一个瘸子原本窝在角落里,忽向张寻崇方向手脚并用爬了过来,也靠在铁牢门上,”我那晚肚子不舒服,没喝几口水,醒得比所有人都早一些。我醒来时,外面燃着大火,又呛又热,忽然十几个人一齐冲进来,把所有炎奴全带走了。”
听完,张寻崇蓦地顿住,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微皱眉头,抬首望向他:“所有?你确定吗?”
“当然。”瘸子瞪大了眼睛,信誓旦旦,“那几个会玩火的我全记得!还有一个杀千刀的孬货烧坏了我的腿,那人扛着就被带走了!”
“……”张寻崇抿紧嘴唇。
瘸子声音越来越高,说到激动处,嗓子发哑,咳出一口痰,啐在脚边:”那些人就是冲着那群怪物去的,呵,说不定都是一伙的,怕我们大叫引来守卫才灌的迷药水,我怎么会骗你……咦,你怎么不记了?”
张寻崇呼吸微急,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他强压下心中惊慌,放下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之中可有谁逃出去吗?”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瘸子听完他的话,左右看了看同伴,惊奇道:“逃出去?如何逃得出去?!若非衙门救人,里面的人就是死,也出不去。”
干瘦青年也说:“据我所知,从未有人成功逃出去过。”
看他们齐齐否认,张寻崇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心顶凉到脚尖。
沈薪与他说自己是汽坊里出逃的斗奴,于鳞痕山再遇时说是要救自己的炎人朋友,现在看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