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工作其实是没有月钱的,只发一点工食银,一年总计也就十两出头,若是家里多几张吃饭的嘴,这点钱根本不够。
很多捕快会借着职业之便敲诈勒索百姓,讨些油水。这也是很多人家暗忖心思,对捕快一职趋之若鹜的原因。
董鸿波到项州任职已有两年,人虽然有点抠门,为官却是清廉公正,决不允许手下衙役做这种剥削民脂民膏的事情。但他也知道那点工食银对许多捕快家庭来说实在难以糊口,对像张寻崇这种补贴家用的手工活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
捕快非常辛苦,全年除过年几日外,休无定时,而且人命案子若是没在期限内找出犯人并将捉拿归案,负责之人是要挨板子的。这种压力悬在头顶,让捕快们很吃不消。
张寻崇原先一直隐隐有辞职的念头,沈薪的出现令他心中的这种想法愈发强烈。
听到张寻崇因为自己要辞去捕快,沈薪神色复杂了一瞬后又重新挂上笑容。
他轻声道了一句:“好。”
辞职一事张寻崇没跟任何人说,他打算年后办完手上的事情,直接向董鸿波请辞。但在此之前,他仍需要尽职尽责。
张寻崇在家歇息一日,隔天爽利地回了衙门。
巡街时,他抓到了一个当街扒窃的小偷。
小偷手法很高明,与人擦身而过的短暂空档便偷了一个钱袋在手里。张寻崇眼尖,也见多了这种手法,悄悄走到小偷身后准备抓住他。
哪知道,失主这时发现自己被窃,大声疾呼“有贼”,引得所有人向这看去。小偷本想装作无事发生,自然而然地离开,听见呼喊后,他见自己暴露,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几步开外的张寻崇正在逼近,吓得直接撒腿狂奔。
周围行人太多,张寻崇怕这时出鞭会伤到无辜百姓,迈步追了上去。
抓到小贼时,对方反抗得分外激烈。小贼被张寻崇困住双脚,趴着摔倒在地,情急之下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刺向朝他俯下身去的男人。
张寻崇眼疾手快,用抽出的鞭身去迎刀口,再往侧方一推,躲开冲势,震掉武器,把人摁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大过年的,你非要去牢里吃年夜饭啊?”张寻崇蹲在小偷旁边,拍了拍他的脸。他说着,一边抖了抖手臂上的鞭子,让它顺利收入背后的铁盘之中。
鱼筋鞭卷回去一截,忽然卡住了。
这种鞭子是用某种海鱼筋制成,三根作一股,六股编一束,柔韧度很好但是不耐用,频繁收放的话,一年就需要更换。
张寻崇抽出右臂里的鞭子仔细观瞧,鞭首三尺长的地方被刀锋切割到,磨损得厉害,断裂的鱼筋炸开了一圈。他用指腹拨开断筋,仔细往里面看,观察内部还是否完整,如果损伤得太厉害,下一次挥鞭可能就有断裂风险。
张寻崇捋顺断筋,将鞭子勉强收入铁盘内,无奈看了看脚边的小贼:“你这家伙,还废我一根鞭子。”
把人押到衙门,交给皂班升堂审问,张寻崇又独身出了门,想把鞭子修一修。
可行到武器的保养铺子前,男人才发现铺子门户大关。店主人因为过年歇业,初三才会回来。这样就彻底没法了,张寻崇只能先凑活用着快坏的鞭子,等年后再来修补。
好巧不巧,回去路上他又碰到了丁宿之。
丁郎中正要回医馆,偶遇张寻崇直接把人拉了过来。
“你最近怎么没找我复诊?”丁宿之眉间沟壑挤得很深,一幅不悦的模样。
“衙门太忙了,对不住。”
丁宿之不由分说拉着人在旁边馄炖摊的矮凳坐下,拆下纱布,捧着张寻崇的手查看他愈合情况,吩咐:“纱布不要捂太严密,反复出汗的话这个天气容易手得冻疮。”
张寻崇眨眨眼,忽惊奇道:“丁郎中怎么忽然这么关心我?”
丁宿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又低下头去,缓缓说道:“弥补舛误而已……你手上的伤若恢复得不好,可就真是我的过错了。”
他前面半句特意压低声音,说得很是含混,张寻崇一晃神的功夫,没听见。
“怎么会。”张寻崇笑了,“丁郎中的药都有奇效,我还以为我这一双手要废了呢。”
“我制的药必然有效。”丁宿之哼了一声,发现男人双手冰冷,面色一凝,指腹探上脉,“四肢不温,脉象沉细无力,你现在阳气虚衰。”
张寻崇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见丁宿之的脸色不是很好,像是隐瞒着什么。
他还没问出心中疑问,丁宿之便收手站起身来。
”来一碗馄炖汤。”丁宿之往摊主钱篓里扔了一枚铜币,又点点桌子,“你喝完回去,先把身子暖了,明天再来找我。”说完,与张寻崇简短告别后离去了。
摊主很热情,没一会就将汤端了上来。汤是鸡骨头吊的,还撒有葱花和少许rou末,滋味鲜香,张寻崇也不想拂了丁宿之的好意,端起碗吹到不烫口,喝了个干净。没一会,四肢传来暖意,他感觉确实舒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