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照松在去余彬的纯净水工厂干活之前,打了一个多月的零工。这边市中心的房租比清州的远城区还要低一点,他找了一处违章搭建的单层私房,独门独院。狭小的院子里塞下了一个不足两平米的卫生间,主屋只是间光秃秃的卧室,不带厨房和客厅,不过好在一个人住起来私密性还不错。
他拒绝了余彬包住的福利,工厂里是6人间的集体宿舍,他从清州带过来的东西,不想放在陌生人能看见的地方。
“哼,比之前的房子还要小,连沙发都没有了。”谢引棠被段照松带回了住处,此时正坐在屋内的床沿边,撸起裤管晃着雪白的脚丫,看着从外面端着盆热水进来的男人,撅起嘴。
冬天的一楼平房只有水泥地,凉飕飕的寒气顺着光溜溜的脚心往上爬,把谢引棠的脚趾和螺丝骨都冻得粉粉的。段照松蹲在他的身前,握着男孩的两只脚放进了调好的热水里。
“烫不烫?”段照松柔声问。
刚才江边的风太大,谢引棠唤他的那声他听得不真切,可是也不敢舔着脸求他再叫一次。他紧紧拥着谢引棠,等对方在他怀里蹭够了,说想吃他做的宵夜时,才呆愣愣地牵着人上了面包车。
小棠的要求,他以前从不会拒绝,从今往后他也再不忍拒绝。
谢引棠捧着搪瓷杯,呼噜噜地灌着段照松刚刚给他冲好的蛋酒。这里没有煤气罐和灶台,连鸡蛋和醪糟都是回家前现买的,即便是最简单的宵夜,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不烫,再加些水吧,想多泡会儿。”少年的唇上沾着点晶莹的水渍,他的双脚在热水里划来划去,又被段照松捉住轻轻按摩着足底。皮肤很快便泡得发红,配合着喝下肚的蛋酒,谢引棠终于从内到外都暖乎乎的了。
倒掉洗脚水后段照松又灌了两个热水袋,他自己原是用不上这些的,不过谢引棠怕冷,他便把热水袋塞进床铺里暖着被窝。男孩不打算回学校了,要在他这里赖上一整晚。
谢引棠的棉服上还染着些没有挥发的威士忌,段照松闻到后不悦地蹙起眉,帮人把衣服挂到院子里散味儿,又给他披上一件自己的厚大衣。衣摆快要拖到地上,谢引棠认出来是去年他生日那天,段照松准备去相亲时穿的那件。
“嘁,长得没有许文强帅,演技倒是不比他差多少。”谢引棠拢紧了衣领,冲段照松翻了个白眼后踱步到墙角的木桌旁,拎起桌上落了些灰的兔子花灯晃了晃,“这不是送我的吗?谁允许你偷偷带走的!”
他气得要死,刚一进门便看到了角落里这张掉了漆的桌子,兔子花灯和装着纸鹤的小盒子摆放的位置都跟以前段照松在清州的那个家里一般无二。“大骗子,最讨厌你了!”谢引棠托着灯罩,拇指摩挲着圆圆的兔眼和兔尾巴,底座的电池已经耗尽了,不会亮的兔子不如元宵节那晚可爱。
段照松就这么隔着两个身位的距离看着他,看着他放下了花灯,又拿起纸盒翻开来,扒拉着盒子里的千纸鹤。坐火车的时候害怕纸鹤放在包里会被压坏,十几个小时段照松都一直把它稳稳端在手里。
抽屉被拉开了,谢引棠一眼便看到了躺在里面的影集和装着大头贴的塑封袋。他把纸鹤放回原位,推开了影集旁的铁皮盒子,拿起那一沓厚厚的大头贴。
他回头红着眼睛质问,“你怎么这样啊,走就走吧,还把这些都带走,连贴在床头的几张都撕走了。我想你的时候,连张照片都看不到……”段照松走得干干净净,所有沾着两个人回忆的东西一样也没有留下。
男人慌张地走上前,把谢引棠搂进怀里,粗糙的指腹抹走了滑到脸上的泪,动作极轻。他不动声色地背靠着木桌,把铁皮盒子往深处藏了藏才合上了抽屉。刚才看到谢引棠的动作他的心跳漏了半拍,还好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不会一声不吭就丢下你不管。
床铺已经被热水袋烘得暖暖和和的,他陪着谢引棠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抱着人缩进了被窝。被面还绣着那幅熟悉的凤穿牡丹,谢引棠抚摸了好久才心满意足地拱进了段照松的怀里。
转眼过了半夜十二点,段照松下巴上的胡茬又微微冒了头。谢引棠伸手轻抚那一小块有些扎手的皮肤,枕着段照松的胳膊抬头看着他,“说了一晚上对不起,那我问你你错哪儿了?”
哪里都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一塌糊涂。
“骗我,答应我的周三和我一起吃晚饭,没有等我。”谢引棠撇了撇嘴,用食指轻点着段照松的心口,“虽然我也被外婆绊住了,那这件事就只算你一半的责任好了。”
段照松没说话,温暖厚实的大掌轻轻拢着谢引棠纤细的脊背,安静地听着他软绵绵的责备。
“骗我,说要每天做宵夜和早餐给我吃,结果欠了我大半年。”少年说着牵起男人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没有用力,“从今晚开始补上。”
“骗我,说好要去北京的。我都想好暑假那会儿我们去哪儿玩了,夏天的什刹海好美,可惜今年没有机会看到。”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