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大国际校区的宿舍楼每周不定时查寝,单人宿舍,如果学生会敲门没有人应声的话便会记上无故外出。虽说谢引棠不在意被扣多少分,也不需要评优拿奖学金,但他也不打算每天都去段照松那里过夜。
之前的热恋期他恨不得每晚都和段照松缠在一起,是而当对方不告而别的时候,他才感觉心脏像是被猛地挖走了一部分似的。
距离产生美,是有一定的道理。比如说现在,每次他给段照松的bp机发送简讯,不出三分钟对方一定会给他把电话回过来。
“喂,你在干嘛?”谢引棠等诺基亚响足了二十声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刚送完货找到停车的地方,在你们学校附近。”段照松说话的时候气还没喘匀,刚才进了三家小卖部都没有空闲的座机,小跑了几百米才找到一个电话亭。车就停在路边,他四下张望着,担心这时间会有交警过来贴罚单。
谢引棠仰躺在床上,从衣领下掏出段照松送他的那枚吊坠,一边晃着胖嘟嘟的小黄鸡一边把手机扣得更紧,“你还有多少要送呀?今晚城市广场有跨年倒数,能不能陪我?”
1999年的最后一天,整座城市都在筹备迎接千禧年的到来,男女老少们早早的安排好了跨年庆祝的活动。凌天天也约了谢引棠,不过还没等他拒绝,程修延便直接拽走了表姐。回想当时二人远去的背影,他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唇角。
“我可是拒绝了帅哥同学和美女学姐的邀请哦,我很抢手的。你要是不陪我,我现在就跟他们出去直到明年的凌晨再回来!”谢引棠把吊坠贴在唇边,静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男人的呼吸声。
“陪你。已经送完了,我马上就去接你。”段照松连忙道。他跟余彬申请了区域调动,主要负责谢引棠大学周边的桶装水配送,这里小区多,又都是楼梯房,一天下来他得扛着40斤的纯净水跑上跑下几十趟。不过能时常看到谢引棠,段照松也很满足。
吃过了晚饭,临近九点,街上的车多了起来。段照松在不断切换的红绿灯之间换着档,娴熟地松踩着离合。他开得稳,怕谢引棠闻着汽油味再被车晃得头晕。男孩一直侧头看着他,看车窗外亮起的路灯在他脸上投射出几道斑驳的影子。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谢引棠忽然问道。
“十三四岁吧,也记不太清了。”段照松道,“那会儿刚被师傅领回去学理发,有时候得去镇上进货,拖拉机和小卡都学着开过,就是驾照是去了清州才拿的。”
“那么小就开那么大的车,你师傅也太不心疼你了。”谢引棠闻言蹙起了眉头。
段照松不在意地笑了笑,刚学会那阵子某天独自上路,乡下的黄土路坑坑洼洼的很难走,他人小也握不稳方向盘,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树上,不过好在及时把东西给师傅拉了回去。是师傅师娘把他捡回去给了他一口饱饭,段照松记着恩,不管学什么干什么都很卖力。
绿灯亮起来,他把车拐进了右转道,前面不远就是谢引棠约他去的地方了。
“好多人啊,好像比清州的时代广场还要大,会不会没地方停车哦。”谢引棠扒着车窗往外看,路两旁的白线都被塞满了车,看来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一点。
金杯在车流中灵活地穿梭着,段照松留意着往来的车辆,没一会儿便占上了一个刚刚开走的小轿车留下的空位。谢引棠看着他挂档侧方一气呵成,又见旁边一辆宝马的车主捶着方向盘发脾气,得意地扬了扬眉。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段照松下了车便牢牢牵着谢引棠的手不放。广场中心的音乐喷泉亮起了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不远处的电子屏幕上正显示着北京时间22:30,那周围已经围了好几圈人了。他们慢悠悠地往中心靠过去,品尝着美食节结束之前所剩无几的家乡点心。
“不知道会不会看到程修延他们哦。”谢引棠吃完了最后一个蟹黄小汤包,踮着脚张望,他隐约记得凌天天有跟他说过今晚轮滑社会来这边一起溜冰跨年。
“程修延?”段照松把空纸碗扔进垃圾桶,侧身看着他。
谢引棠挑眉抿嘴一笑,把手从男人的手心挣出来挽着他的胳膊,“啊,对啊,程修延,就是圣诞节那天在江边抱着我,长得很帅很高的那个男生,我的……‘好’朋友。”他愉快地看着段照松脸上浮上一层黑气,眉头拧得死紧。
“不可以。”段照松复又牵起他的手,把谢引棠纤细的五指扣进自己的指缝,“不能抱。”他再次强调着。
他的内心有些矛盾,明知少年是在故意逗他,明知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背离世俗纲常,可是他控制不住。一想到谢引棠会离开他投向别人的怀抱,他便觉得万箭穿心般痛苦。
谢引棠咧嘴笑得更开,圆溜溜的小鹿眼微弯藏起了那份天真懵懂,调皮的小狐狸便偷跑出来,用爪子挠了挠段照松的心。他靠在对方的肩头放慢了脚步,从广场的这头走到那头,等走到人群较少的地方才再度开口,“你知道吗,在找你这件事情上,很多人都帮了我不少忙,程修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