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我最后给它起名叫《那一夜》——不用怀疑,我有借歌炒作的嫌疑,不炒熟不了。
深更半夜,我依旧难眠,兴冲冲跑去找张波,打算让他给点评点评《那一夜》谁知那一夜他不在家。第二天再去找他,他又死活不与我相见,我第一次在张波家把闭门羹吃了顿饱。我猜大概因为天气太热,他的火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来。
我回到八中,感到好多事都变了。自从聚会那天之后,夏浏搬出了小屋子,听说他住到了学校附近一朋友家里,不再跟我们来往,再没听到过他那些画蛇不添足的话。吕军变得更冷,不说不笑不打屁,还爱上装知识分子,空闲时老拿着让人眼花的书看,好几本都是郭敬明的书,我就不明白了,他堂堂一个时常动手不动口的爷们,居然喜欢看阴性的书,传出去能笑掉狮子的门牙。变化较小的是阿贯,他除了很少再出鬼点子,追吴丽丽更卖力之外,一切依旧。
冲着阿贯那跟常人不一样的脑袋,我毫不犹豫的决定让他看看《那一夜》,我从没决定得这般义无反顾过。阿贯倒是不谦虚,把《那一夜》从头点评到尾,外行听着定会觉得他说的头头是道,再给他戴顶高帽子,保管他活像个大教授。我也不沮丧,凡遇上说不好的人,只需反咬他不识货就行了。阿贯见我态度坚决,屡教不改,誓死捍卫《那一夜》的豪情,他一反常态要帮我把《那一夜》投到杂志去。我一口答应,省得花钱买邮票跟信封,况且阿贯说了,不管杂志采不采用,我的稿费由他照付。
稿件寄出之后,剩下只有等待,似有期又似无期的漫长等待。幸好,进八中这两年,啥都没学好,就学会了等待,等待下课,等待吃饭,等待睡觉,等待星期五,等待寒暑假,等待早日毕业,走进人生光明而莫明的新阶段。
在等待的日子里,我脑子像渗了水,浸的湿淋淋的,竟突然后悔写了《那一夜》。那一夜的事发生在黑夜,见不得光彩,我把它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还让众目去见证它,我预感到会伤害某个人,比如说夏浏。可后悔有鬼用,已经写了,也已经寄出去了,唯有早中晚都祈祷别被杂志采用,不然就盼着我的预感比天气预报还不准。可惜的是,我的预感灵不灵都没用,该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
又是一个夜晚,《那一夜》在杂志上刚登出不久的一个夜晚,阿贯再次说听到夏浏在后山惨叫,我和吕军破天荒的没反驳他——我们大家都清清楚楚听到了。天刚亮,校园像口大铁锅,学生都像煮沸的水,水从锅里泼出来,变成奔腾的岩浆,几百名学生沸沸扬扬挤着冲向公厕外的围墙。围墙下有一具尸体,下身搁浅在墙边的大石头上,头部撞击在大石头旁的水管上,斜摆在墙脚,圆睁双目,表情扭曲,满脸鲜血夹杂脑浆,手里还紧紧捏着两纸书页。夏浏就这样死了,年纪轻轻就死了,死得好生悲惨,惨不忍睹。
荒唐的苗(三十)
事情很快被学校低调处理,没人知道尸体被搬走之后的事,连阿贯都打听不到,而我的心情也陷入史无前例的低潮。先不论夏浏的死因,不管他是故意身亡,还是意外身亡,仅是他临死前紧捏在手里的那两纸书页,足以让我食不能安,寝不能眠,书页上正是我的《那一夜》。
当天围观夏浏尸体的时候,一帮子俗人露尽本性上的丑态。他们脑袋叠着脑袋,身体紧挨着身体,有人爬到围墙上,有人跑到山坡上,还有人把自己弄到树上,也不怕摔下来去给夏浏做伴。他们纷纷扰扰,交头接耳的聊着,兴致勃勃,有些人竟会聊起夏浏生前的丑事与恶事,恶毒的说夏浏死的活该,更有被夏浏欺负过的可怜家伙,他们落井下石,趁着夏浏已无力还手,编造各种让人鄙视的流言,乐此不疲。那帮龟孙子笑得比猪还难看,一个比一个恶心。阿贯和吕军也讨论起夏浏的死因,以及与夏浏一块相处的过往,虽然仅存的回忆并不多,但都进化成非常的美好。也许就因为夏浏留下的东西不多,才应变得美而珍贵。在这样繁喧的环境中,只有我像身处在寂静的燎原,除了冷飕飕的凉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事后那一小段时间里,我总是时不时想起夏浏,仿佛亲眼看见他抽泣,握着书页的手不住颤抖,最后把一个怨恨的眼神射进我心中,整个身体从围墙上栽下去,在一片血红色里消失无踪,只留下同一句怨声——我恨你。那句怨声时常回荡在我左耳里,我无助的堵住左耳,怨声又跑到我右耳,我痛心的堵住双耳,怨声又缠绕进我心中。渐渐的,我从一点点带有犹豫的责备,到越来越深的愧疚,就像被吸进黑漆漆的无底深渊,飞都飞不出来。难道真是我的错?
突然在一天下午,我像中了邪一般,先是坐在教室里默默不语,双目无尽空洞,然后脑袋有种被飞机撞上的感觉,又重又痛。没过一会儿,我竟然变的跟行尸走肉一样,慢慢的一步步往教室外走,去了教学楼楼顶,去了篮球场,去了后山的坟场,最后鬼使神差的走回到小屋子里。我收拾好行李,将毯子和席子一块打包,带上它们朝校外走去。途中遇上吕军,吕军问我要干什么,我只对他说,我要离开八中,永远。吕军以为我在和他闹着玩,颇为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