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了一会,停下来,逼视着对方,就像在独木桥上相遇的两头犟牛,谁都不肯让步。又过了一会,万义先恢复了理智,为了不让战火继续燃烧蔓延,作出了退步,心平气和道:“我不想和你吵,妈在家里等着,天黑前我们必须回去。”
万贵听到他妈的名号,老实了许多,放弃了较真。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狠狠的抽着雪茄,像个堵着一肚子气的土财主。
万义很有诚意的对我说:“小兄弟,你有空吗?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一起收拾东西?”
我点头答允,就和曾无数次在朗老师面前点头的样子一样。
可说实话,我对朗老师的过世似乎并没有太多伤感,就像在昏沉的睡梦中,似真似幻。但,当我在收拾他为数不多的衣服时,却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他的身影,有他站在讲台上啰嗦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前批评我的样子、考试时像个狱警样监管我们的样子、亲善的关心着遇到伤心事的学生时的样子、还有……许多许多,每一件衣服都能让他过往留下的痕迹重新呈现。或许我迟早会将这些痕迹遗忘得一干二净,可我永远不能否认他的的确确在我生命里出现过。仿佛很悲哀,朗老师不在了,我才真正感应到他的存在。
收拾到最后,万义问我:“你认识一个叫凌雪的女孩吗?”
我老实的回答:“认识。”
他将一本书递给我,说:“那太好了,舅舅过世前吩咐我,要将这本《莎士比亚全集》交给一个名叫凌雪的女孩,我原本还在苦恼怎么交给她,既然你认识她,就由你转交给她吧。”
“我下次见到她,一定亲手转交。”我接过书,说。是的,我再见到凌雪,铁定会交给她,反正书对我都没啥吸引力,早被我排除在兴趣之外。我想,在我眼里,书的概念大多时候都是能卖多少钱一斤。嗯,我就是这么个不长进的家伙,考中八中后仍是如此。或许这就是朗老师送书给凌雪,而不送给我的原因,我会把书本身的价值大大变低,就像没人愿意把宝剑交给一个厨子。
不过,我和凌雪再见面已是两年后的事,在那之前,还发生了许多事不得不说,比如我进入八中后干的那些荒唐而可笑的事。
第2卷
荒唐的苗(一)
就在我去八中报名那天,我在校门口遇上吕军。那家伙的狗屎运和我一样好,也考进了八中。可似乎是凌雪走了的缘故,他那股因和我打赌而生的学习干劲全没了,又恢复到从前打架斗狠的本性。尚未开学,他就在八中校门口,和一个穿着八中校服的家伙纠缠上了,看那架势,稍加点火就能演变成世纪大战。
我答应过凌雪不可以打架,但看看热闹还是无所谓的。我乐呵呵的,三两步走了过去,站在一边,三言两语间就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吕军要进校报名,对方阻挠,说是要交什么狗屁“过门费”,不然休想进去。这事听的我都火大,难怪吕军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嗯,如果真打起来,我猜自己可能会破例帮吕军打一次。八中那小子太目中无人了,我最讨厌这种家伙,再说,吕军好歹也是和我从同一个班混出来的师兄弟。
“你小子给我让开!”吕军特别生气,目露凶光,看上去仿佛真的要杀人,他恶狠狠的说:“你小子算哪根葱,凭什么收老子过门费!”
“我叫夏浏,我说收就要收,不然你进不去。”对方异常平静的说,跟死人一样。这种人很难应付,他不冲动,就找不出破绽,像堵严实的墙立在面前。冲动的人是魔鬼,不冲动的人比魔鬼更可怕。
“你到底让不让!再不让,老子揍死你!”吕军指着夏浏的鼻子说。他不是在说笑,我知道他,既然说出了口,过不了三秒钟准动手。他已经把放在夏浏身上的目光挪开,像贼似的搜索着四周,估计正在找砖头、铁管、西瓜刀之类的玩意。看来第二天的头条新闻会是——“学名报名起冲突,血洒八中校门口。”
我盘算着,事情闹太大的话,我就不参与,犯不着硬冲好汉。我想,顶多装作是劝架,抱住夏浏那小子,让吕军有机可乘。嗯,我的确不是个啥大好人,偶尔会做点坏事。
“我数三声,你再不交,就按我的规矩处理。”夏浏依旧很平静的说,“一……”
吕军不理会他,慢慢向一侧跨出两步,哪个地方摆放着几块红砖。
“二……”
吕军俯下身,一手抓起一块红砖,起身死死的盯住夏浏,故意等他数到三。
“三……”
“等等!”一个周星驰式的声音吼道。就像电视剧里临刑前叫“刀下留人”一样,在那千钧一发的刹那,一个小胖子忽然冒出来,他笑呵呵地插到中间,客客气气地跟夏浏说:“夏哥别生气,他新来不懂事,他的过门费我给。”
“他是你朋友?”夏浏望着小胖子问,语气冷淡,貌似不太给面子。
“是的,是的。”小胖子连忙说,他那张脸仿佛天生是副笑样,不停地笑,眼都迷弯了。他掏出二十元钱,给夏浏递过去,“夏哥,这钱你收着,就别和他们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