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欲盖弥彰,他干脆一言不发。郑拂看见他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口嫌体直的小阎王呀,可真难搞。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蜜柑骨碌碌要往膝盖下滚,郑拂眼疾手快地弓下腰,将它们用包裹一笼,然后收进了雪色锦囊中,可还是有一个蜜柑是落网之鱼,骨碌碌要往膝盖下落。
“诶!”郑拂轻呼一声,一旁的少年忽然伸手一捞,稳稳接住了蜜柑,手心似无意抵在她膝盖上,谢伽罗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仿佛终于扳回一城,“郑拂师姐,别只顾着吃呀。”
郑拂一怔,郑拂师姐,这个称呼倒是新奇。
裴行止掀开帘幕,问驾车的阿轻,“怎么回事?”
林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阵阵Yin风,阿轻薄薄的身子簌簌作响,被风吹得波浪般摆动起来,声音也如波浪,哆哆嗦嗦地跌宕起伏。
“公……公子,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好像是起……起风了。”
话音刚落,林间忽然有幽怨的唢呐声响起,先是遥远得如一条细细的线,缥缥缈缈,后来变得越发清晰,好像就在耳边环绕着,很是热闹。
突然间,像是人也多了起来,步子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其中还夹杂着悲喜难辨的声音,拖得又长又慢,活像说话的人被掐住了嗓子,可那声调又诡异地抑扬顿挫,在这无边夜色下,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拜,天地——”
谢欢欢张望着,没看到半个人影,正要说什么,裴行止脸色微变,连忙将帘子紧闭,符箓飞快贴在车马上,又迅速吩咐阿轻,“快躲进来,这是红白煞相撞。”
郑拂脸色顿时发白,红白煞,红煞是喜事成丧,白煞则是英年早逝,两种极端的大喜大悲冲撞,会产生很强的场。这种场,只能躲避,不能破。
唢呐声越来越近,幽幽哭泣如同野狐悲鸣。
“二拜,高堂——”
一双手忽然轻轻捂在郑拂耳朵处,佛珠上的红缨垂在她耳鬓,细细密密的痒,她听见小阎王的声音,“别听,别看。”
她轻轻点头,乖顺地合起了睫毛。
隔着帘幕,谢伽罗看到一顶迎亲的轿子在夜色中晃悠悠地颤动着,对面的浓雾中是一口厚重的棺材,两方唢呐齐唱,声声哀切。
少年漆黑的眼睛如同燃着一簇幽火,是嫌死得不能再死了么,竟然半道撞入这里。
破碎的金锣咚地一声响起,那道迎亲的声音像是要咳出血来,凄凄如同乌夜啼。
“夫妻,对拜——”
幽幽的冷月照在少女纤长的眉睫上,谢伽罗看到,身边的郑拂忽然毫无预兆地倒在了自己怀里。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有了几分尘埃落定的凄然,“送入,洞房——”
第42章 花魁娘子
烛火荧煌如星, 满室生辉,梳妆台前摆着一套鲜艳的凤冠霞帔。
一名美艳的女子挽着堕马髻,正在对镜打扮, 秾艳的口脂一点点抹上唇,涂着蔻丹的手指兀自摆出个纤翘的姿态, 檀口轻启, 便是咿咿呀呀的多情句。
“侬为藤萝附,郎是南木枝, 生生多情意,共结相思子。”
唱到后面, 宛转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又细,有几分像是送灵的调子, “相思子, 谁衔去, 泉下泥销骨, 新坟雪埋rou。”
镜子里映着少女清如水的眸子, 郑拂好奇地看着女子的动作, 美艳女子仿佛对她的存在一无所觉, 动作毫不停歇,像是在完成什么大事。
郑拂知道, 自己肯定又陷入幻境中了, 眼前的女子似乎就是把她拖进来的Yin煞,可她这么做, 是为了什么呢?
红粉楼阁外忽然传来小丫鬟兴奋的呼唤,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小跑过来,倚在门框上,脸颊红扑扑的, 探着头,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窈娘姐姐,快点,吉时快到了。”
那名唤作窈娘的美艳女子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凤冠上的明珠,眼神痴痴,她缓缓将凤冠扣在头上,对着镜子妩媚地笑着,“我就来了。”
迎亲的唢呐声在浓重的夜色中吹开,红粉楼阁灯火通明,一顶华丽的轿子等在偏巷,迎亲人却只有寥寥几个,看着十分寒碜。
窈娘掀开帘子,就要进去。
一年逾四十、满头珠翠的妇人倚在巷门口,身姿如柳,有几分风韵犹存的妖娆。
她微微泛红眼角轻蔑地瞥着窈娘的动作,“想好了,出了这门,你以后与遗芳阁便再无半点瓜葛。”
窈娘说话的声音宛转如歌,“妈妈疼我,窈娘一直都记得,此番是窈娘辜负了您的心意,还望妈妈勿怪,就当从此世上再无窈娘这个人了。”
妇人轻嗤,猩红的唇角笑意讽刺,她拂了拂帕子,转身就走。
“呵,好个薄情寡义的姐儿,怪不得人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遗芳阁姐妹个个视你如亲姐妹,我更是把你当作亲女儿看待,你倒好,为了一个男人疯魔成这个样子,你自去吧,无论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