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瞎说什么呢!我现在冷静得不能再冷静咧——”约翰拍了拍自己的靴子。
“那是,你现在冷静得就像见到了躺在婚床上的新娘子一样。”保罗无奈地摇了摇头。
约翰翻了个白眼,直起腰来看着保罗说:“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搞得一副像是你已经完全看透了我一样的架势?你连洛林湾有哪几座城邦都记不清楚。”
“读懂你小子根本不需要对洛林人有任何特别的了解,”保罗叹了口气,“你的想法完全都写在脸上。我们这些选择投效殿下的人本身已经够蠢了,而我曾经认为我投效殿下的理由是我们中最蠢的一个,直到我认识了你——我惊异于世界上居然还能有比我还蠢上几百倍的家伙。”
“去你的,”约翰抓起一只袜子扔到了保罗脸上,“先不计较你骂我蠢这一点,我可从来不觉得你有哪里蠢的,为自己的父亲报仇这难道不是世间最天经地义的事情之一吗?”
“啊,那还真是多谢了,”保罗随手把袜子扔开,“虽然被你这种家伙赞赏并不能让我有多高兴~”
保罗·琼斯是一位吉斯湾地区的落魄有产骑士跟一位罗希亚小海商女儿结婚生下的独子。他的父亲虽然对他很好,但跟自己的老婆一直处不愉快,而且有时候会乱花钱,并且经常随意辱骂布里奥·安东罗略和克劳迪森家的人——老琼斯爵士是一位顽固的吉诺维斯忠诚派人士,而他的这般危险言行也让自己的老婆常常感到不安。
在第十五次从娘家那里拿钱替琼斯爵士还债后,保罗的母亲终于忍无可忍,在某一天里带着当时还小的保罗搭船回了罗希亚的娘家。三年前的一天,老琼斯在一次大宴宾客之时不仅公开挂出了吉诺维斯王室的挂毯,还和歌手一起高声唱着歌把布里奥·安东罗略的全家上下给骂了个遍。之后没几天他就被指控叛国,在安东罗略的一小队士兵来到琼斯家的小塔楼门前准备逮捕犯人时,老琼斯不仅关闭大门,还直接在塔顶升起了打着补丁的受祝武士旗。
最后,老琼斯爵士在干掉了三名士兵后被一支弩箭射穿了喉咙。保罗·琼斯在得知了他的死讯以后,不顾母亲的哀求,二话不说就搭船去了阿兰特菲尔,在伊文斯爵士面前跪下请求效忠于彼德莉娅·吉诺维斯。
尽管保罗自己都时常为自己这么做而自嘲,但约翰却认为这是正当而高尚的。
……
阿兰特菲尔的夜间街道上,约翰沉默地走在彼德莉娅身旁。他时不时便转头盯向身侧少女的侧脸,无言地欣赏着这份布伦萨恩的大画家也难以勾勒出的美丽。
不过,在过于长久的
沉默之后,他还是渐渐地开始感到尴尬和不自在。终于,他忍不住率先开口搭起了话:“我说这大晚上的,你出来散步都是在看些什么呢?”
“那你现在都看到了些什么?”彼德莉娅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对约翰抛出了这么一个反问。
“呃,我想,应该是灯光吧?”约翰沉吟了一下,随口答道,“房子里的灯光,船上的灯光,码头上的灯光,当然,还有那边雾海灯塔上,最亮的一大团灯光。”事实上,还有自己身旁的这一小片闪耀的金光——她的耀眼胜过全阿兰特菲尔的灯火。
“呵呵,灯光,是这样么~”彼德莉娅笑了,尽管她笑得让人看不懂,笑得有那么点五味杂陈,但她笑得还是那么的美:“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这点。无论在哪里,你总是能先看到光明的一面。尽管你是个信奉大地女神的洛林人,可我常常觉得你比我们这些光辉信徒更受光明的指引。”
“呃——啊哈哈,我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了——”约翰不好意思地抠起了头皮。
这时,突然出现在一旁房顶上的一个娇小身影吸走了两人的视线,而房顶上的那道小小身影同样惊讶地盯着两人,随后叫出了声:“啊!是你们!法师小姐和洛林人呆瓜!”
“你骂谁呢?”约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前房顶上的,正好就是白天里码头上那卖生蛤的小姑娘。
“我又没有说错,你难道不是个呆瓜吗?”扮相中性的小女孩从屋顶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两人面前,接着突然又露出了一丝坏笑:“话说你们俩晚上跑出来,难不成是想找地方幽会偷情吗?”
“……我下午就该让那帮鸟毛脑袋揍烂你的屁股!”约翰叉起了腰,低头俯视着这小丫头片子:“我们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彼德莉娅倒是完全波澜不惊,她只是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刀,在小丫头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小姑娘家的,不要开口就是这些没正经的。我倒是更想问问你,你大晚上地窜到街坊屋顶上是想干嘛?”
“我晚上喜欢出来爬房顶玩,他们都说我就是因为爱爬房顶才这么手脚灵活,”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我家就住在不到三条街之外的小水渠边。我叫凯特,我们一家都是鱼市小贩。”
“那我希望你以后能卖点贝类以外的东西,”彼德莉娅优雅而温柔地笑着,“我和我的人都不是汉威人,我们不喜欢吃生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