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谷以后,冥九殇便回到药谷幽院,还是躺在冷硬的玄铁床上,右脸上以黥刑刺的字已被丹师用药浸去。
半月馀后,忙于筹办大婚之事的殷辞绝穿着一身比素日显眼的红袍,来到冷清寥落的冥九殇住处。
冥九殇知道,摘灵丹时候到了。
他极其平静地喝下丹师提前准备的药ye,认真对殷辞绝行了跪礼,道:“冥九殇原为取人性命的无义之人,性命卑贱,不值一得。是主人救杀人玄枭于血海炼狱,传授功法,亲自赐名,冥九殇的一切皆由主人所赐。”
说到这,冥九殇和来冷寂隐忍的脸上浮起一丝极浅的微笑,彷佛坠了泥的玉石被洗濯,俊逸而温润的眸光跃然而起,一瞬之后无声落回墨潭底。
“如今冥九殇奉上灵丹,万望得报主人天恩的万分之一。”
他把手放到小腹之处,化指为锋,决绝而镇定地捅破修士之躯--!
剜骨似的锥心剧痛从修士的致命xue位汹涌扑出。冥九殇牙关一颤,没忍住吐出第一口血。
“咳……”
腥味漫开,殷辞绝眸底猩红泛寒,如无羁刀下凝冰的血,苦涩至极。
冥九殇没有停顿,把断裂的筋脉连着黑红的血丝和rou扯出腹腔的血窟。他的躯体剧痛到痉挛不已,却仍然跪的笔直,摊开手心,一颗shi软血腥的灵丹放在其上。
止不住的血,滴落滴落地从指缝落到地上。
灵丹连着灵脉,下刻,冥九殇体内的绝灵根焚起寒火!灵根崩断的撕裂声一寸寸地传出,从活人体内残忍地剥离出来。
冥九殇浑身陷于烈烈红莲之中,吐出的血完全染污下巴和咽喉。
灵火灼热,冥九殇最后说:“属下先走一步。九殇死后,主人万望珍重。”
森然焚体的寒火带走了冥九殇的影子。
灰烬飘零,一副映着淡淡青光的灵脉如丝如絮,完整而孤零地浮在殷辞绝面前。
殷辞绝摊开掌心,沾血的青红灵丹赫然躺在其上。
惊蛰。
血魔教六谷的人于血魔尊主的大婚之日齐聚,洪钟锣鼓鸣声不绝,点唱贺礼,热闹至极。
唯有一道单薄身影,远离喧闹,显得深寂而格格不入。
丹师无声无息地来到穿着凡间的粗麻黑衣,蒙着面的沉默男子身后。
原应自绝身亡的冥九殇低沉地问:“为何要大费周章,瞒着尊主,偷偷留我性命?”
丹师看了眼醒来发现自己大难不死仍无半点高兴,一派冷静寡欲的影卫,“因我知道了些事,不可说,不然我与毒师性命难保,唯有这样做,当作弥补。”
冥九殇眼底掠过一丝杀气,低低问:“与尊主有关?此事可会危及尊主性命?”
丹师不答,须臾冥九殇又垂下眼帘,“如今我修为全失,筋骨经脉已毁,不过是个废人。就算有危险,冥九殇又能做什麽?”
披着而立男人的脸皮的南阳丹师露出少女般的浅笑,指着坐在席上的囍服身影,反问:“若如今那人有难,你的身子虽已破破烂烂,可还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
“整座血魔教,要论谁会对他誓死跟随,不离不弃的,我竟只想到你一人了啊……”
丹师唏嘘的叹息落入耳中,冥九殇压着心底的忧虑,目光跟随殷辞绝与白皓华前去洞房。
红绸囍烛满目的房间内,殷辞绝压抑近百年的心意终能如愿,借着酒意上前紧紧抱住白皓华,“华儿……”
“绝哥哥,华儿已脱离天宗,被天宗彻底除名了……从今以后,华儿只是绝哥哥的人了。”
白皓华情意绵绵地细声说,有点羞赧地把泪花擦在殷辞绝的肩上,感觉到一片偏凉的硬物抵住手背,低头一看,只见殷辞绝把一直佩戴着的碧玉,下面缀着一串罗缨和细致串珠。
都说“何以结恩情,美玉结罗缨”,这片碧玉,是凡间女子出嫁时才会佩戴之物,以示人有所属。
殷辞绝说:“孤打自出生起便没有爹娘的记忆,这枚玉,大概是娘亲留下的唯一信物,或者说遗物,孤一直戴着,但实质无多少感触。”
“只是,孤无父无母,只有这个能送出手,合着这枚玉也有嫁人贺喜之意,孤想着,送给华儿也适合……”
今日摆上宴席的琼露灵酒皆有一千年份,酒力劲,后劲大,殷辞绝喝多了,连元婴修为也扛不住醉意,开口吐着醉醺醺的热气。
“孤想用它,换华儿的美人玉……”殷辞绝如魔似妖的闇暗眸中化着酒意,看起来竟有几分少年的忐忑和希冀。
白皓华静了一下。
高兴喝醉的人已靠上来,扯开他的金红凤纹囍服,抱住他亲吻啃咬他的肩膀,像头不安的野兽,“华儿……你还在记恨孤当年被殷段涛的诡计害得神智失常,在发狂逃走时无心夺了青鸿师弟的命吗?”
提到这个名字,白皓华眼底倏变冰冷刺骨,至极到扭曲的恨意夺眶而出。
在殷辞绝抬起头时,又尽化作暖意的涓涓细流,白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