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信运营商自动推送的祝福短信,让钟翊想起来今天也是他的生日。吃过早餐,他端着水杯走到窗前往下看,儿童节碰上周末和晴天,道路比往常拥挤许多。他预约了下午两点的心理咨询做定期检查,打算顺便多开一些助眠的药物。
舒辞离开后,钟翊大多数时间用高强度的工作和大量的烟酒克制情绪,假装毫不在意,没有受到影响。但独自一人时,他总会突然间崩溃,疯狂地摔砸东西,或是躲到角落里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钟翊对这类情况颇有经验。刚被接回楚家时,他情绪不太稳定,楚岩峰带他去看过医生。离开楚家后寻欢作乐的那几年,在谭伊宁的逼迫下,他也断断续续接受过几次治疗。只是过去病情不算严重,他以为早就没事了。但舒辞的欺瞒与离开像一把生锈的匕首,沿着并未完全愈合的疤痕刺出更大更深的伤口,皮rou迅速感染、腐烂,要将他里里外外侵蚀干净。
最初的药物干预让他头痛、干呕、食欲不振,同医生的交谈像在未注射麻醉剂的条件下剔除腐rou和毒素,每分每秒都生不如死。第一个月他不得不中止工作,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不人不鬼的落魄模样,方洲也联系不到他。他表面上恢复得很快,现在很少莫名其妙发脾气,能够正常工作,但仍然睡不安稳,半夜神情恍惚,控制不住低落的情绪。
钟翊在慢慢习惯没有舒辞的日子,或者说回到原来的生活,并且更彻底地形单影只。三月十四日的那几分钟可能打碎了舒辞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喜欢,钟翊想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钟翊无法立刻原谅舒辞的谎言,也无法为自己意料之外的暴行辩解。他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A市不大,但两个世界的人想要再也不见,是很容易的事,甚至不需要刻意回避。
无名指的素戒在阳光照射下发出耀眼光芒,钟翊看得出神。提醒吃药的闹钟响起,他收回思绪,苦笑着摸了摸挂在项链上的另一枚戒指,拉上窗帘。
结束简单的室内健身活动后,钟翊步行前往公司。
他目前的身心状况不允许他进行持续的、高强度的工作,只能占用空余时间分散安排。不过钟翊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只能把工作当消遣,顺便削减不由自主想念舒辞的时间。楚家那边他暂时没Jing力周旋,根基已经烂了,随时可以一次性推倒。除了方洲,暂时还没人知道他生病。消失一个月,回来后手上有戒指,加上之前的传闻,公司的人都当他已经秘密结婚,将重心转移到家庭上,楚岩峰旁敲侧击,他也含糊其辞应付过去。
上个月钟翊在独自去往咨询室的途中突然走神,车撞进绿化带,好在没有受伤。方洲紧张地没收了他的驾照和车钥匙,之后亲自开车接送他看病。今天司机请假陪女儿过节,方洲平日工作负担已经够大,需要休息。酒店离公司不远,钟翊便自己走过去,当作锻炼。
很多商店正在进行儿童节庆祝活动,路上随处可见一家三四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小孩子或是拿着气球、抱着礼物手舞足蹈,或是牵着父母的手走在中间,也有赖在店铺前撒泼打滚要买东西的。钟翊小时候,钟淑云若是没在生病,便一定会陪他过生日,没有漂亮的蛋糕也没有Jing美的礼物,但母亲会带他去公园野餐,给他唱生日歌,这些就足够了。
从前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有母亲的庇护,钟翊觉得那样的生活依然算得上幸福安稳。
舒辞没有他幸运。得不到母亲坦诚的爱意,和楚彦廷的快乐时光很短暂,跟着钟翊又要整日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最期待的第一次生日也泡汤。
勉强扯平了。
差点又在马路中央走神,钟翊快步走到街边,路过公交车站,看见了海洋公园的广告。他停下脚步发了会儿呆,继续往公司走。但一上午都没能集中Jing力工作。
舒辞说过等他生日那天要和他一起去海洋公园,讲得眉飞色舞,好像非常有诚意。还想和他一起做蛋糕,给他做大餐,激动到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在乎。钟翊轻易上钩,在舒辞为欢乐谷约会而兴奋得睡不着的那几个夜晚,他也在偷偷期待六月一日的到来。他对海豚和企鹅没兴趣,只是想和舒辞待在一块儿。离开楚家后他没有再过过生日,有很多人会送祝福和礼物,但钟翊不需要。
再三犹豫后,钟翊同医生另约了治疗时间,坐上出租车。司机对他只身前往海洋公园感到很好奇,试图和他搭话,钟翊随口说“已经有人到了”,闭上眼不愿搭理。
“老婆孩子已经过去了吧?工作这么累也记得陪孩子,像你这样的爸爸挺难得的。”司机瞥了眼他的着装和脸色,忍不住感慨。
海洋公园当然没有人在等钟翊,钟翊也不会成为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他连谁的爱人都不是。
到达目的地,司机真诚地祝钟翊和家人玩得开心,钟翊没有理会,找了片树荫休息,望着拥挤的入口发呆。出租车的气味和颠簸让他头晕,途中几次产生了想要跳车的失控的冲动,他出了一身冷汗,心律紊乱,需要花一点时间调整状态。
缓过来后,钟翊买了当日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