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氛围很压抑,暖风吹不掉舒辞不断渗出的冷汗。舒辞紧紧抓着安全带,浑身发抖,低头盯住膝盖上蹭到的一小块灰,泪水小心翼翼地攀住眼眶不敢掉下来,嘴唇几乎要咬破了。
钟翊什么也没问,只让舒辞上车回家,把楚彦廷扔在了路边。他的沉默让舒辞更加害怕,不知道要用什么谎言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质问。
回家的车程从来没有那么漫长过。钟翊一直在深呼吸,好像在压抑什么情绪,像反复出鞘和收起的匕首,在舒辞耳边制造恐吓的声响。
经过最后一个红绿灯,钟翊终于出声:“你和楚彦廷认识?”他依然没有流露明显的情绪,也没有扭头看舒辞。
“以前、以前见过几次……”舒辞努力筛选出可以使用的片段,支支吾吾地加工转述,声音比芋头刚被捡到时的叫唤还要孱弱,“我妈妈给他做过饭的……”
一开口泪水就绷不住了,他慌张地抹脸,不敢哭出声,但还是发出了很可怜的呜咽。
“他借过我们钱……”舒辞哭得一抽一抽的,想要赶紧编完这个真假半掺的谎,“妈妈那、那时候身体也不好……”
封闭空间内舒辞的悲伤和恐惧被无限放大,钟翊本就疑惑远大于气愤,便立刻信了他,腾出一只手给他抹眼泪。
“怎么吓成这样。”他无奈地笑了,“他是来讨债的吗?”
舒辞一边哭一边严谨地把钟翊的手摆回方向盘上,可怜兮兮地说“不知道”。他从扶手箱里摸出纸巾,钟翊瞥了一眼,发现里面还塞了许多零散的小东西。
“可能只是想和你打招呼。”钟翊很不走心地帮楚彦廷说好话,“他在国外待得比较久,挺热情的。”他伸手去捏舒辞的脸,又被舒辞推回来按在方向盘上。
“他突然冒出来,我一开始没认出他……所以吓到了。”舒辞擦干眼泪,像小学生一样把手摆到腿上,端正坐好,一边小声打嗝,心仍然悬在嗓子眼。
“嗯,他就这副打扮,孔雀开屏一样。”钟翊笑了,“还隔三岔五地换毛,我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汽车驶入小区,舒辞的手机提示音也凑巧响起。
「对不起,我没反应过来。」
是楚彦廷的短信。舒辞没有存他的号码,但这串数字早已烂熟于心,像无法预判的定时炸弹,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人提心吊胆。舒辞把手机调成静音,用手遮住屏幕,紧张地看了眼钟翊,见他在专心开车,才偷摸着看第二条。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告诉我哥。」
消息框不断冒出来。
「我不会和他乱说的。」
「他凶你了吗?你跟他说了什么?」
「你这回总该理我了吧……」
车停稳了,舒辞潦草地回复“没有”,把手机塞回口袋,心往下放了一点点,又迟钝地发现,要当明天早饭的面包被他扔路边了。
他跳下车,小跑着跟上钟翊的步伐,小声试探:“钟先生,我还以为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钟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牵住舒辞的手,“误会他看上你了?”
舒辞警觉片刻又彻底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害怕过头了。他和楚彦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说了实话,钟翊可能也以为他在开玩笑,不会相信楚彦廷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但这样似乎把钟翊也骂进去了。
舒辞心情复杂地走进电梯,垂着脑袋摆弄钟翊的手指。他和他也理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要是传出去,别人也会觉得钟翊眼光太差,脑子抽风吧。
“他不会真是找你讨债吧?”钟翊打趣道,手腕一拧,同舒辞十指相扣,“你欠了他多少?还清了吗?”
舒辞怔住,偷偷把手扣得更紧了些,有些怅然地说:“应该都还清了。”
那年张艳玲很快就把凭空出现的巨款原路退回,医药费也算了大概的数额,从她宝贵的存款里拿出来还掉。楚彦廷其实没在舒辞身上花多少钱,舒辞当然不敢收那些看上去就很贵的礼物,只留下几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应该很廉价的小物件,还有楚彦廷亲自抓上来的玩偶。
燥热的夏天过后,冬天直接降临。张艳玲起早贪黑挽救存款,舒辞接了很多兼职填补学费和生活费,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入睡,害怕哪天会在黄色网站上看见自己,彻底坠入深渊。
楚彦廷诱骗他拍了很多性爱照片和视频,他们不正当的第一次也被记录下来。舒辞那时候不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乖乖配合,在挨Cao的时候不停地叫楚彦廷“哥哥”。
春天到了,生活仍然风平浪静,舒辞才放下心来,也终于顺利地走出关于楚彦廷的困境。
然而,尽管现在楚彦廷被他无视那么多次也没有用那些肮脏的证据威胁他,舒辞反而不安起来。
舒辞根本不值得楚彦廷记这么久。也许是他在整理相册的时候发现了以前忘记删掉的照片,想起了捉弄舒辞易如反掌,想起了舒辞在床上很乖很好Cao,回国的生活太无聊,所以又来找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