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
只见张员外绕了两圈,从地上摸到把用来割烤全羊的刀,唤道:“夫人,儿子,你们过来,帮我按住这只羊,我这便结果了这妖物。”
当那把刀搁到土蝼的颈项上时,土蝼悠悠睁开眼睛。
他见到的最后一幕景象,是自己昔日爱人,那狰狞可怖的脸。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爹,你快点儿下手,若是这妖物变回了人形,未免不好收拾。还有,等下找到那妖丹,我分一半,剩下的,你们俩平分!”
接着,是利刃入rou之声。
再之后,场景就全然消退了。
方才的少年,又从虚空中幻化出来,缓缓道:“他们分食了我的妖丹,对外只说,张家养子被妖物所害,又把我的rou身当众烧毁,说是已杀了妖物为我报仇。”
少年望着鹤明焰,凄然道:“鹤先生,我以为他真心爱我,结果他可以毫无感情的,虐杀我。我以为张员外真心想收我做养子,原来他们只是想要我的妖力……鹤先生,我化形之前,虽为凶兽,却从未伤人。化形之后,更是不敢有害人之心。为何人类对我,却没有半分真心…”
少年俯下身,望着脚边躺着的张家少爷,道:“他们以为,吞了我的妖丹,就可以继承我的妖力。可是凡人rou体,哪那么容易吸收妖力……这人如今被妖力侵蚀,不人不妖,心智残缺,又被妖力所支配着,只想着吃人,连最低等的妖都不如。”
说到这里,少年轻笑一下,道:“先生,我待他一片痴诚,与他真心欢好,否则这三年,他不会沾上这么多妖气。也正是这妖气,让他的身体能够盛住这妖丹,成了禁锢我这半缕残念的障壁。如今,幸得与先生相遇,我终于可以真正的消弭于这世间了……”
少年抬起头,诚恳道:“恳请鹤先生,以斩妖剑斩灭我的妖丹,不必让这怨念回到幻海。”
鹤明焰迟疑道:“你……你从未有伤人,害人之意。斩妖剑从来不斩无辜之妖。”
少年摇摇头,道:“鹤先生,我虽未害人,但我心中哀痛万分,已有了怨念。虽然我们的记忆不会传承,但这份执念,却会汇聚于幻海中。若有其他同伴,被这执念所困,难免会走上歧途。所以……鹤先生,有劳了。”
鹤明焰长叹口气,转身对从忆道:“也罢。从忆,用斩妖剑,划破那妖丹。”
少年听得鹤明焰如此唤从忆,凝视从忆半响,道:“原来是小侯爷。可惜,此生不能再见了。”
从忆方才已被那一幕幕场景震得心中发痛,如今听着少年淡漠从容的语气,心里更是难受得厉害。他虽然不太明白为何少年非要师尊以斩妖剑斩灭妖丹,但从鹤明焰的态度,大概能猜到,这对少年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少年见着从忆有些犹豫,竟坦然笑道:“小侯爷不必烦扰。对我而言,被斩妖剑斩灭,才是真正的解脱。”
从忆听罢,一咬牙,将斩妖剑轻轻拍向那半颗鲜红色妖丹。
须臾间,妖丹化为粉尘,少年的身形也彻底化作一片白雾。
鹤明焰望着从忆那满是不忍的眼睛,平静道:“从忆,妖物已除。这张公子没了妖力的来源,也不会再吃人。我们可以走了。”
此时空气中的异香已完全消失。从忆摘了蒙鼻黑布,咬咬牙,道:“师尊,这少年并未害人,反倒被人所害。我们竟然连一点法子都没有,任由这张家人这么自在的继续过下去么?”
鹤明焰淡然道:“从忆,你细想想,张家人是杀妖的那一方,即使张家少爷最后吃了人,也是被妖力所支配。在这大梁朝,可有任何理由,指责张家人的所作所为?”
从忆细想了一番,只能极为不甘的道:“张家人所为,的确没有半分违反《大梁律》之处。”又道:“按照律法,即使杀了一只邻居的羊,也要赔罪补偿。如今,他们明明残杀了那少年……”话未说完,从忆自己心里先是一惊:那明明是妖,为何我总觉得,张家人是杀了人,而不是在除妖?
鹤明焰并不追问从忆,只轻轻拍拍从忆肩膀,道:“走吧。”又道:“这张家少爷,已心智全失,活不过半年。张员外夫妇两人,吃的妖丹要少一些,但也会逐渐被妖力侵蚀,短则一年,长则两载,非死即疯。”
从忆听到这里,心中方才舒坦了些,跟在鹤明焰身后,出了这Yin暗恶臭的厢房。
门外的张员外夫妇,见两人平安出来,又见到儿子的手脚俱已变回原形,不再是那妖物的利爪形状,自是喜上眉梢。他又极力想在正南侯面前讨个好,说了不少疯话。
三人哪有心思搭理这无耻之徒,只道妖物已除,别的什么都不再说,径自离了张府,往开阳安排好的客栈行去。
此番除妖,从忆心中实在有太多疑问。
不待走到客栈,他已忍不住问道:“师尊,那少年化形之时,师尊去见了他,让他谨记妖王嘱托——这位妖王,和之前那朱厌所说的,‘王’,是否指同一人?”说到这里,从忆打了个冷颤,犹犹豫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