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来得快。九月的长安风和日丽,百官跟随帝王群猎于野,走马执弓逐山羌,翻射回身马蹄响。
李治见韩纯臣心不在焉地骑马跟在身侧,韩纯臣座下马儿差点撞上他的坐骑,李治陡然抬腿踢向韩纯臣!
马儿受惊踢踏了下,韩纯臣也吓了一跳,回神赶紧捉住马缰!
只听李治皱眉喝道:「纯臣,专注些,秋猎场上羽箭无眼,况且,你才刚学骑马,更该谨慎些!」
「是,殿下。」韩纯臣心凛,连忙挺直腰杆。
「你想些什么?魂不守舍两个多月。除了在房公眼前力求表现外,平素行止像是被勾了魂,真不象话。」李治瞟了他一眼。
韩纯臣苦笑,道:「一些烦心事罢了,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还会让你失魂落魄两个月?」李治轻哼。
「殿下可曾被人讨厌过?」韩纯臣无奈问道。
「哈,没有。本王人见人爱。」李治听了朗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和探子回报消息差不多了。
纵使不是太子,要在这夺权不惜弒亲的皇家生存得要有自己的人马与探子。倒不是不信任韩纯臣,而是他这两个月实在反常,李治便派人查了,没想到传回的讯息竟然是韩纯臣对房家小女娃上心了。
「你被谁讨厌了?女人吗?还是小娃娃?」李治故意问道。
韩纯臣微怔。李治既然问,必定掌握消息了。他也无须扭捏,反而勾笑道:「殿下派人查我了,又何须再问?」
「只是关心你罢了。你可别多心。」李治瞧韩纯臣低首垂眸,长睫隐去了他的心思,唇角微抿,状似委屈,亦是敛笑正经解释。
「纯臣知道。」李治都说到这份上了,难不成他还能翻脸吗?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小娃娃不开心了?」
还不是那日害房若晓噎住的事吗?韩纯臣抿唇,内心吶喊。
虽然在房家人察觉房若晓噎到前就吐出那颗糖,但房若晓对他简直嫌弃死了。就拿那日筵席上的素蒸音声部来说吧。
他见那些小仙人可爱,房若晓又病着,便拿出兜在怀中的小人儿面团哄着被糖球呛哭的她。
没没想到她接过后硬生生地咬断了小仙人的头,然后,将没有头的小仙人面团扔到他身上。那个狠劲唷,像是韩纯臣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说巧不巧,房玄龄也觉得小仙人讨喜,翌日让厨子做了送到房若晓那儿。
结果,一个个小仙人都被她咬断头,剩下的就摆在盘上,尸首分离七十余名,看起来怪吓人的。
房玄龄看着房若晓一脸愤恨,不知所以然,就问:『晓晓,不喜欢小仙人吗?怎像是有仇似的?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房若晓瞪着圆眼,指着素蒸音声部说:『嗯!有仇!他,韩纯臣!他,韩纯臣!他,也是韩纯臣!』
房玄龄转述这件事给韩纯臣听,好笑地问了一句:『纯臣,你那日到底做了什么让晓晓记恨了?不只被晓晓泼药汤,还被赐死无数回。啧啧,真该让你瞧瞧那些小仙人头身分离的惨况啊。只是晓晓向来温软爱娇,不曾这么讨厌一个人的啊』
韩纯臣觉得恩师房玄龄果然和那些师兄弟不同档次,嘴上功夫真不是好惹的。不过三两句话就能抓住他痛处打。字字句句都如利刃般捅进他的心脏,还故作无辜问他发生何事?这要他怎么回啊?
『大概是气我让她喝那张写错方子的药汤吧?』韩纯臣难得沉脸,没好气回道。
只见房玄龄笑的莫测高深,实在令人讨厌。
然而,房若晓那夜又做恶梦,证明不是药汤的问题。
韩纯臣拿出了孙思邈的几部药典认真研究,房玄龄也没禁止他进出房家,让他参与大夫的诊断。只是那天之后房若晓对他总是冷脸相待,爱理不理,让他心里难受。
明明是四岁的孩子,怎会这样记恨?
该怎样哄她,还真的让他抓破脑袋想不到方法。
「你看看,你又走神了!你这幽怨神情就像让人抛弃似的。还是被小娃娃嫌弃的,哈哈哈。」李治瞧他又神游太虚,刮了一句风凉话。
「呵,不像殿下那般艳福不浅,日日滋润。」韩纯臣脸热,反唇相讥,暗指前些日子帝王为李治册立王妃一事。
「哈,羡慕?少年怀春,慢慢等吧。看你这身板子和韩侍郎正经八百的性子,恐怕要等个十年才为你说亲吧!」李治挑眉轻笑。
韩纯臣侍读两年,两人成为莫逆之交,说起话常常荤素不忌,开起玩笑更是肆无忌惮。只是韩纯臣也没他说的那般瘦弱。韩纯臣有意锻炼,身量高挑,平常行止沉稳,站在李治身侧倒不像九岁童,却像青涩少年郎。
但李治说的没错。以房若晓年纪推算,及笄成婚真要等个十年以上。虽说也不见得要十五岁才能成婚。唐代律例反倒是男子超过二十岁,女子超过十五岁不成婚的话要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