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泽就坐在床边上,手里拿着个山寨高仿的破手机,塑料玩具似的,他刚把里头的闹钟关掉,慢一分钟就会听见名为鸭子叫的闹铃声。
生物钟还挺准时,霈泽居高临下瞧着睡得美滋滋的“蚕蛹”,可惜就是不太坚固罢了。
陈婶儿做了一桌早餐,豆浆牛奶都有,糕点的造型要比往日里可爱许多,竟有白胖胖一笼屉的小猪包,霈泽夹了一个腰斩,流出金灿灿的奶黄沙,他嫌道:“太甜了。”
陈婶说:“那孩子呢?这专门给他的。”
霈泽听笑了:“哄小孩?”
陈婶也笑:“那可不。”
小孩一觉睡到大中午,被尿憋醒,胡乱从双层毛毯里挣脱出来,睡眼惺忪地原地转圈,找不到卫生间了。
宽松的睡衣罩在身上,睡裤早在晓晓爬出被窝的时候就蹭掉了,他捂着自己半硬不软的鸡儿,又口渴,又想尿,还发晕发懵。
原地杵了小半晌,伊晓的脑子终于活过来了。
他噔噔噔地往浴室小跑去,憋太久,尿颤打了好几个,尿完了还冷不丁再抖两下,刘海儿都快垂到眼睛下面,也跟着颤悠。
冲水声把陈婶引来了。
卧室门没有关,霈泽临走时特意交代陈婶要时时查看房间内的动态,还说小孩要是睡醒了哭,就牵着去花园里荡秋千。
陈婶站在门口,只能看见浴室里的半片人影,直着身的时候还成,一弯腰,捧水洗脸,不成了,睡衣往上滑去,一下子露出圆滚儿的白团子。
陈婶“哎呦呦”地赶忙遮眼睛。
伊晓没听见动静,洗脸洗了好几把,关了水龙头又找不到毛巾了,原地杵了一会儿也没能想起来,索性湿漉漉的不擦了。
陈婶见人终于出来了,伸手招呼道:“哎,小伙子。”
伊晓吓一跳,本能反应却是抬起胳膊死死地护住头和脸,边退边缩,甚至有要蹲下去的趋势。
陈婶愣了一下,昨晚少爷打电话回来时,说的是要带个小傻子回家,常住,不走了。当时一听是个傻的,心里只顾着吃惊,以为得傻成什么样儿呢,结果一进门,那楚楚可怜的,又乖巧又胆小,直叫人心窝疼。
陈婶走进来轻拍伊晓:“不怕啊,没事儿的。”
她按照小少爷教的来说:“你的霈泽哥哥上班去了,你就乖乖在家等他回来。”
伊晓很好哄,陈婶儿以为至少要拿出以前当月嫂时候的操心劲儿来哄人,没想到这哪里是个小傻子,根本就是个小乖。
头发乱了,陈婶给梳,伊晓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几下功夫就拥有了一个不松不紧不碍事的小发揪。
裤腰大了,陈婶给缝两针收收,伊晓就在旁边叠毛毯,又大又厚,他胳膊张到最大了也抖不开,累得哼哧。
肚子叫了,陈婶打开冰箱问想吃啥,伊晓一眼看见小猪包,馋得抿唇,再配一碗排骨海带汤,又吃得肚皮沉甸甸。
手上的纱布还有点潮,早起迷糊,忘记“不能沾水”就洗脸了,要在被发现之前全部晒干。
伊晓坐在秋千椅里来回荡,像个小哈巴狗,双手举着耷拉在胸前,让春日明媚的阳光照上去。
陈婶好午睡,今天却不放心睡,抱着一篮草莓走来时看他这模样,顿时笑了。
“这是干嘛呢?”
伊晓嘴上磕巴,脑袋里却转了几个弯,他打着饱嗝儿恳求道:“...能不能,不要告诉,小少爷?”
他的霈泽哥哥等于陈婶的小少爷,一顿午饭晓晓就学会了这个等式。
陈婶哈哈大笑,搬着小板凳坐到他对面,逗他道:“那我可得收封口费啊!”
封口费就是帮着一起摘草莓蒂。
伊晓摘得不熟练,好几次把草莓掉到地上去,一掉他就慌乱地道歉,肩膀也耸着,陈婶看得揪心,抓过他的手安抚道:“不用怕我,我不会骂你,更不会打你。”
伊晓将信将疑,再弄掉草莓时,不等他开口,陈婶就抢先威胁到:“再说‘对不起’的话,我可就要告诉小少爷了。”
伊晓怕得没敢吱声,把草莓吹吹,放进篮子里。
陈婶这才笑开:“好孩子,等会儿洗干净了多吃几个,甜。”
下午的时间在秋千里摇啊摇,就摇过去了。
霈泽一整天都忍着没给晓晓打电话,这会下班回家了,保姆车还没开进九棠府,霈泽就摇下车窗开始张望。
他有一种预感。
车子停稳时,夕阳彻底落下天际线,余晖和夜幕交替,灰蓝蓝的。
伊晓从秋千上跳下来,姜黄色的袜子踩在棉拖鞋里,沿着石板路小跑到篱笆门前。
车门开了,小郑照例先把轮椅搬出来,霈泽扶着车门单腿着地,他没坐进轮椅,而是冲晓晓招手,眼里的得意从看见有人荡秋千时就满得要溢出来。
“说好的保姆呢,还不过来?”
伊晓慢几拍听从指令,赶忙打开篱笆门迎上去,他语气雀跃:“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