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倒春寒天,屈崎的曲奇酒吧正式开业。
凌霈泽受邀来玩儿,黑色的保姆车停在前门口大街上,助理和司机将车门拉开,先搬下来一张轮椅,再一左一右将霈泽搀下来。
得了不少侧目,一身休闲的男人坐进轮椅,左边小腿上打着ru白的石膏。
助理小郑拿来一条毛毯,凌霈泽接过,搭在腿上,盖得严严实实。
“行了。”他遥控轮椅往前滑去,“我大概要玩上一个小时,要走的时候给你发消息。”
小郑犹豫:“不用我陪吗?”
霈泽抬手挥一挥,留下一个哪怕瘸了腿也依旧十分潇洒的背影。
酒吧里,吵,闹,就那么回事儿。
屈崎正和人说笑,冷不丁一下子看见矮了半截的霈泽,顿时瞪着眼大步前来:“我的乖乖,怎么残了?”
霈泽要被灯光晃瞎眼,他大声道:“后半辈子靠你养了!”
屈崎哈哈哈笑起来:“没问题!”
他一口喝光鸡尾酒,三角杯随手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这才弯下腰严肃道:“怎么搞的?不会是被你家老头子揍的吧?”
“他不敢这么揍我,他怕我跟我妈告状。”
屈崎竖起大拇指,又问:“那到底?”
“攀岩摔的。”
“真的?”
霈泽失笑:“真的,过几天就去拆了,下个月就能直立行走了。”
屈崎这才放心,推着轮椅到吧台前,对调酒师说:“来一杯果汁。”
说罢又改口:“不不不,还是牛nai吧,牛nai补钙。”
舞台上有穿着马甲的服务生在调试麦克风,“喂”了两声,全场渐渐安静下来,屈崎作为大老板被请上去胡扯寒暄,霈泽就在底下看着,捧着一杯牛nai百无聊赖地喝。
很热。
人多,气氛又闹,热得石膏体里发痒。
霈泽敲敲吧台:“麻烦加两块冰。”
屈崎跳下舞台后,被拦着碰了好几杯酒,过五关斩六将才来到霈泽身前:“好家伙,真够热情的。怎么样你还行吗?你也不跟哥哥说你摔成了个瘸子,不然就不---”
“谁谁哥哥,喝多了吧你?”霈泽笑道,“有凉快儿点的地方没有?躁得难受。”
屈崎二话不说就握住轮椅:“二楼是包间,你这上不去,哥哥推你去后巷,穿堂小风儿吹得保准舒服。”
后厨的铁门合上,酒吧街后巷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砖,有别家厨子靠在墙上抽烟,有野猫在翻垃圾桶,通风凉爽,闻不见垃圾臭,也听不见声浪吵。
霈泽把轮椅刹住:“你进去吧,我透透气就回去了。”
“你怎么来的?”
“小郑在前门等我,我打个电话叫他到后面来就行,甭Cao心了。”
屈崎单手揣兜,踢着石板缝儿闲聊道:“你这两年还满世界玩儿呢?”
“是啊。”
“我爹回家跟我说,说你爹一提起你就唉声叹气的。”
“他还会提起我?”
屈崎抓抓头发:“人和人不一样,爹和爹也不一样,我爹不指望我成大器,我什么德行他都不管,你爹还会唉声叹气,说明他还对你有期望。”
霈泽好笑道:“开业大吉,怎么还伤春悲秋起来了?”
“不是看你跟变了个人似的么,怕你难得回来一趟,又被你爹给打跑。”
“我都二十五了,不是十五,还能让我爹打着?”
霈泽把牛nai杯递给他:“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凌松,我们父子俩,握手言和了。”
夜空飘起细雨,一身燥热早被吹走,有点冷。
屈崎回去了,看着霈泽给小郑打了电话之后才走的,约好下次再聚。
轮椅朝着巷子外缓缓滑去,到巷口,保姆车还没来,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记得明天下午来复诊。
霈泽回复:明天见。
顶着街角的这家商铺应该是个家常小酒馆,阵阵香辣味从后厨门缝儿里飘出来,勾得禁辛辣两月有余的霈泽直犯馋虫。
他胳膊拄在轮椅扶手上,听见墙根儿下有两个人在讲话,隐在昏暗中,瞧不清,只能看见一个烧红的烟屁股晃来晃去。
“你说说,你要是连刷盘子这种不用动脑子的活儿都干不了,你还能干嘛去?流浪街头要饭吗?”
没人吭声。
霈泽便在心里接话:要饭要不到了吧?得卖个艺才行。
“隔三差五就摔几个盘子摔几个杯子,别的先不说了,好吧,你看看你这双手,贴了这么多创可贴,有用吗?有提醒到你要多加小心吗?”
哦,看来是个心大的主儿,不想干了吧?变相辞职呢?
“傻仔啊,傻仔啊,我瞧你可怜才收留你刷盘子,让你还能混口饭吃。可这一天天的,你那点儿工资还不够赔钱的,再多摔两个,你还得倒贴!”
哦,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