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晓紧紧攥着:“...脏的,脏的。”
老板索性松手了:“也行吧,送你了。”
说罢扫一圈各司其职的众员工,没有人望过来,小刘也埋头坐在小板凳上,吭哧吭哧地刷着两大盆沾满油星的碗碟杯筷。
胖老板打消了欢送一程的念头。
巷口不时有车经过,照在眼前的铁门上明了又暗。
霈泽沉默半晌,拿起手机拨通家里的号码,陈婶儿接的,以为他要找凌松,便说老爷出差去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霈泽心道,这不正好?
电话挂断,凌松的消息恰好弹出:我得下个月才能回家,你在公司里,要多多上心。
霈泽将这三句话反复看了几遍,回到:爸,你才五十出头,陈婶儿叫你老爷是不是把你叫老了。
没得到搭理。
霈泽又编辑到:劳逸结合。
这回凌松回了两个字:知道。
霈泽揣起手机,抿了抿唇角,眼里盈上一点笑。
不多时,铁门开合,久别重逢的两个人再次打上照面。
胖老板不欲多掺和,把伊晓推出来后就将门落锁。该说的他都说了,该付的薪资也都付清了,胖老板拎出颈间的开光玉佩摸一摸,心念,算是又做了一件好事情,菩萨多保佑。
伊晓背靠在墙上,眼里还湿着,背着一个三年前霈泽就见过的帆布胸包,应是紧张得要命,脸蛋又涨得通红,怀里抱着一团脏兮兮的制服,手指陷在布料里,都揉皱了。
霈泽缓缓深呼吸,唤到:“晓晓,过来。”
伊晓看着朝自己伸来的手,不肯动,光顾着闷声掉眼泪。
“不是要找我么?”霈泽说得很慢,一字一句,“现在找到了,不该扑过来抱我么?为什么要躲?”
轮椅又往前靠近几步,吓得那双雪地靴要蹭着墙根踮起来。
霈泽倾身,诱哄道:“乖宝宝,过来。”
伊晓拧着眉心胡乱摇头,嘴唇被咬得往外冒出血珠。
霈泽收回手,又离开些许。
他问:“想不想我?”
街旁有一辆轿车缓速行过,光影变幻,映出伊晓水光流转的眼,正小心翼翼地望着凌霈泽。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
霈泽轻轻笑起来:“和你说了吗,明天不用来上班了,你要跟我回家。”
伊晓呼吸急促,忍不住漏出一声呜咽,接着又哭喘出一个鼻涕泡来。
“手疼不疼?”
伊晓不吭声,只把双手更往怀里缩。
“给我牵着,就不疼了。”
伊晓把脸埋进制服里擦擦,也管不了脏不脏,他哭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霈泽再一次伸出手,温柔又耐心:“晓晓,要不要和我牵着?”
伊晓打着哭嗝儿,怔怔地缓了好半天才嗡声道:“...我、我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
“我...是笨蛋...”
霈泽心疼,却又有些被惹笑,他听伊晓继续艰难地磕巴道:“我不想...再、再被你...包养...”
还知道包养,也没有很笨很傻么。
霈泽“嗯”道:“不包养你,只是带你回家,好不好?”
却不料伊晓很倔:“那你,害我,没盘子,刷...”
没盘子刷,又不被包养,断了口粮,怪不得刚刚那么气急。
霈泽叹息,好声道:“你看我,我也不好了,是瘸子,我需要人照顾。晓晓,你来照顾我,愿不愿意?”
伊晓睁大眼睛,好像此时此刻才发现他的霈泽哥哥坐在轮椅上。
他抽噎道:“瘸...瘸子?”
“嗯。”
“...怎么、怎么瘸...了...”
印象里,哥哥能轻而易举地抱起自己,从客厅抱进卧室,从床上抵到墙上,从浴缸里水淋淋地把自己捞起来。
站着也要比自己高,能摘到枝头的桃花,躺着也要比自己大只,能将他完全地抱进怀里。
怎么瘸了?
伊晓揉揉眼睛,觉得心被揪住了:“...疼吗?”
霈泽立刻放软了声音:“牵着就不疼了。”
说着摇了摇胳膊,示意到:“我都举累了,你要是再不牵着我,我就自己走了。”
伊晓慢了几秒才惊慌失措,制服掉到地上,他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霈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