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青院裡,白棠坐在小院石桌旁,依著月光,仍舊繡著一只香囊。
自她上回將洛青一把推出了房,便再沒有見到他,轉眼半月有餘,衣若卻只道洛青忙,又出了趟遠門,無暇來看她。一向口無遮攔的衣若,似是怕說漏了什麼,小心翼翼吞吞吐吐,坐不了一盞茶便又稱著忙要走,暮櫻與小草都不在,她一個人,著實悶得慌。
習慣了洛青陪著的日子,她不禁也有些後悔。她想,當時這麼向洛青發了頓脾氣,約莫惹得他不高興了,卻不知是山藤背裡攔著衣若,說那什麼悶著濕布發麵團,不須向她解釋太多,好讓她那懵懵懂懂的思念與情意,發酵得又大又亮又圓。
她拉起針,打了個結收尾,輕輕一嘆。如今這綠白繡線,繡在淺藍色的底布上,總算看起來像朵白棠花了,她瞧著自個兒還有點喜歡呢,洛青若是見到了,和他那些排到天邊去的香囊相比,該也不會相差太多吧。她想著,不禁有些羞,轉眼,又有些鬱悶。她擱了香囊,又闌珊練起一把五弦琴。
月光下的樹影晃漾,仲夏的清風一縷縷吹著,她對著一院寂寥,撥了撥弦。縱然有些倦了,她卻不太想上榻歇息,就怕又作起那愈發攪擾她的春夢。
她從前是個挺放蕩的人麼?先是欠債惹了仇家,又與那什麼夜闌糾糾纏纏,那夢裡的玄衣男人,她始終不清楚是誰,卻像個舊情人。這些,洛青真不介懷麼。
小草那些不肯罷休的話鑽蝕在她心裡,又叫她難過起來。
「棠兒!」她想得正出神,忽然院門一開,許久未見的洛青,連步喚著她跨進了院。
白棠一怔,連忙擱了琴起身。「阿青?」
「妳怎麼了?」洛青走了近,見她眼眶微微泛紅,原先到口的話不禁先吞了回去。
「沒沒有。」她那煩惱委實難以出口,連忙撐起柔柔一笑。「我我。」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她趕緊轉了身,自石桌上拿過她仔仔細細繡好的香囊,忍著一顆砰砰跳的心,垂首拉過他袖子,輕將香囊擱進了他掌心。
「我我正在學繡活兒,怕是繡不出第二個一般好看的了,你你且收好。」她飛快咕噥著,忙又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道:「你你何時回來了,累了吧。要不要喝點茶吃點東西。你不在這段期間趙大娘教了我一些不用刀不用火的點心,」她牽了他衫袖,轉身便要往小廳裡走。
洛青手上握著那只香囊,卻彷彿再聽不見她絮絮滔滔。
他一把拉住了她。
他想就這麼攬過她,狠狠吻落,想抱緊他夢寐以求等來盼來的情意。但他只輕輕牽過她的手,將香囊放回了她手心。
迴避了她瞬然顯得詫異的眼,他緩緩開口道:「我回了趟烏爾,見了父母親。」歛著情,抑著聲,他想讓自己顯得無情而可惡。「怕是,不便再留妳。」
縱使他盡了全力壓抑,一向不擅長表裡不一的面容已有些不受控制。他轉了身朝外喊道:「何列!」
聞聲,那昔日在蕭老那處司藥的洛青小徒弟,領了幾個人進院,候在一旁。
洛青知曉那少年何列,不僅忠正心細,對白棠還有幾分不敢明言的情意,比起任何手下兄弟,他那年少真摯的心意,定保她一路安好。
洛青拿背影對著白棠,只道:「我讓人送妳到西海,那處有我的朋友,能幫妳找個人家,助妳在當地生活。」
送她到西海。白棠愣在原地,依然驚詫的眼睜著,好似自己聽錯了什麼,半晌應不上一句話。他一回來便要她走,甚且沒給個明白理由,還是,父母,便已是個不爭的理由。
驚詫來得快去得快,她轉眼想明白,她是不堪,而且不配。
兩圈眼淚不爭氣地溢上來,她忽然有些希望她掌心那只香囊,為他綿綿情意說服而繡下的香囊,能就這麼憑空消失。
「不用勞煩你。」她顫聲說了句,掠過他便往院外跑。
她不過就是他救回來的命,他要垂憐要捨棄,她不能如何,但她不要去什麼人生地不熟的西海,她想回岱山,她心目中的家鄉。或許,她能在那裏找著個什麼親戚舊故,或許,她能因此想起些什麼過往。她一直覺得,那才是屬於她的地方。
「棠兒!」洛青一急連忙要追,追不了幾步,她卻已在院門口停下來,又連後退了兩步。
見她那因畏怕而圓睜的雙眼,他心頭一涼。一步縱身而上,果然撇見院外一圈亮幌幌的刀劍,他拉了她,回身便急急往後院跑。院外那圈刀連奔帶飛追了上,一批纏上了何列等人,一批殺來直擋盡了兩人去路。
「青兒。」
後頭又震來足讓洛青腦門凍結的聲音,直令他不得不收住了步。
洛青拔劍回身,顧不得三七二十一,當著忽和怒道:「讓她走!」
忽和望著青冽劍尖,明顯沉了臉色。「你這作為當真令我失望。月盟,就是女人也懂得捨身就義,斷不會獨善其身。」
「她不是月盟的女人!」洛青憤恨一吼。
「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