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兄弟難得齊聚蘭臺,自要多待幾日。大堂上,正事閒事話個沒完。
秦瀟拋了個幾經確定的消息,樊姝命喪森門,森門雙亡慘重,亦沒討著便宜,是以岱山如今當家的仍是巖靖峰。昔日地門掌權,岱山上敢死的探子早為巖靖峰掃蕩得一個不剩,如今這消息也只能透過貨車商賈勉強探得一些。近日,較值得留意的,便是巖靖峰拜會冥空。去年,索淪亡在秦瀟手上,忽和且與冥空鬥了一場,拿了石晶,那冥空,該對月盟恨之入骨。
洛青聽著,想起星寧夕床前的丹錦劍,有些憂心。
這半年間,他用盡各種方法,翻遍了咒術古籍,拜會了辰老一輩的劍咒名家,想將綁生咒弄得清楚。人多道綁生咒出於岱山,就是歷屆擁劍的君主也無人使過,外界所知太少。唯一的線索,只能由同為仙地,消息相對不那麼閉鎖的青川一系咒術推斷,綁生一咒,祭出血命,交換傾天劍極大的咒力,落下能左右魂魄的咒形,與立誓用的死咒有些雷同。人與劍與咒合而為一後,除非劍毀或人亡,才能停咒,此外,再無解方。
若這推斷是真,帶給他的痛苦太大,巖靖峰扛下了星寧夕之傷,說明咒術未斷。就是傾天劍,也未真正毀亡。
然若是這般,巖靖峰早已清醒,星寧夕卻毫無來由的昏迷,或許,是那推斷有錯?懷著一點晦暗不明的希望,他想商請辰老與忽和,到之青院看看星寧夕。
「難啊,老夜。」辰老抖著腳連聲嘆難,一盤棋正和夜穹殺得進退迍邅。聽洛青說起星寧夕,連聲敷衍著先將他支了出去。
洛青想那盤棋大約還要糾纏個一陣子,便先行回了府邸。走在道上,他一雙眉歛得很緊。論棋,辰老那盤棋不難,捨了該捨的子,便是一片青天。
走進之青院,他想起星寧夕房裡那束白棠,小草不在,暮櫻與辰昕不在,他們兩個,如今倒是很常不在。他於是到院子裡剪了些新的。
幾棵春櫻開得正盛,他順手拿過竹掃把,掃了掃石階上的落花。走進廊內,推開星寧夕那扇咿呀作響的廂房門,還想著,擇日當來修它一修。一抬頭,卻教他吃驚得落了整束白棠。
她正坐在床上。聽見聲響,轉過頭來看他。
對上她一雙眼眸,洛青震驚得楞在原地。他想像過幾千幾百次她醒來的畫面,卻都不及當下驚心動魄的萬分之一。
他連步進屋,在她床緣坐下,心慌地打量了她好半晌。「妳妳覺得如何?我替妳瞧瞧。」他急急伸手,想為她量脈。
她微收回手,一雙秀眼望著他,始終一語不發。他一愣,試圖分辨她眼裡是怨是恨,還是怒。但他看見的,似乎是疑惑。
她眼裡轉著千百個問題,盯著他,宛如初見一般。
這眼神,洛青依稀記得,又一愣。
「你,是誰?」她瞧著他,緩緩開口。
她不認得他?
洛青一時不解,雖說她受了不少傷,他那日在天門殿上凝起的一掌,終究沒有壓落,何以她傷了腦門?
仔細又想,暮櫻提過抵抗擁主令傷及心識,莫非是因此傷了?他想起天門殿上,她坐在巖靖峰腿上,想起殿柱前,她硬生偏開的一劍。他心下大痛,大力將她擁入懷間,難過得說不出半句話。卻感覺她一雙手,慌亂而乏力地抵著他。
他輕輕放開她,濕著眼眸,勉強一笑。「妳不記得我?」
星寧夕瞧著他顯得有些慌張,她方才轉醒,打量四周,很是陌生。但這男人,她彷彿有些熟悉,她覺得自己該要識得他。
「我想不起來。」她愈發心慌,混亂搖著頭。「想不起來。」
「別想別想。」洛青連忙穩住她,顫聲安撫著。「沒事了醒來就好,沒事了。妳遭遇了些事故,受了傷,現在想不起來也是正常。」
他心裡甚是激動,不管什麼原因,那些令她心碎的過往,忘了,也好。至少,她又能這般看著他,又能同他說話。
事故?星寧夕愣著,頭腦裡閃不出半點他所謂的事故。
其時,廊上響起了人聲,方自外頭回來的暮櫻,領著忽和、辰老與秦瀟,後邊兒跟了辰昕,來了廂房。
方轉進門內,見了兩人,一張張臉上盡是詫異。
洛青急朝眾人落了個眼神,想了想,要讓他們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向星寧夕說道:「我叫洛青,青山的青,妳,」他一眼瞧見茶几上的花,便道:「妳叫白棠。妳重傷方醒身子虛弱,先喝點藥,吃點東西,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日後再說吧。」
洛青,白棠。她皺著眉,仍是一臉不解,撇了眼門邊一眾人,又顯得有些怯意。
那一眾人,自非等閒,聽完洛青的話,詫異神色便也收了乾淨。辰老走上前來。
這星寧夕的事他早聽忽和與洛青講了個八九分,初次瞧見她,雖有些憔悴,倒是仙氣盈盈,標誌可人,他這青兒眼光其實也不差。他咳了聲,道:「這棠兒,妳說來,是我未過門的兒媳,我那不成材的兒子讓妳傷成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