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吹著,圓潤的月攏了些流雲,一地天光樹影搖曳。十五日的寅時方過,眾人整好裝束起行,拔營至岱山林邊。重兵佈陣守在山下,幾營Jing兵按陣式阻隊,隨星寧夕等人上了山。為避開在山口鋪開的核心地門陣,他們不走古道,循偏徑步入了幽林。
林徑愈漸偏僻,放眼一片山石雜木交錯,不見坦途的小草徑蜿蜒崎嶇難行,愈發不見人跡。她領在前頭,入了一片古木森森的幽林。
「請盟主讓兄弟們歇歇腳。」
她下了馬稟明秦瀟,說要請些老朋友幫忙,便獨自往林地深處移步。
洛青甚是憂心地跟了上去,牽起了她的手。「妳去哪裡?」她先時佈出這條路徑,並未提到什麼老朋友。
「三哥,這裡很安全的,我自己去也行。」她轉過頭,朝他淺淺一笑。
她只道就是先時說了,眾人怕是不相信的。洛青深皺著眉,仍緊緊牽著她。
他倆緩行經過的路旁,樹叢微微泛起柔光,如螢如星明滅,不遠處,流了道清淺小溪,溪旁盤生了些灌木。似乎到了她的目的地,她停了腳,忽然盈盈跪了下來,就地一伏。「小樹Jing,寧夕回來了。」
小樹Jing?洛青正感驚奇,兩旁灌木已騷動了起來,幾綹樹葉枝條擁簇向他,捲上了青冽劍。洛青一驚,拔劍出鞘要斬。
星寧夕急伸手阻了他,又拍了拍那枝條道:「三哥這劍,自是好劍,你們能不能和氣些。」
枝條咻然幾聲收回了灌木叢,枝葉之間又是一陣騷動,忽然,自樹叢間竄出了幾個孩子,一名貌似孩子王,五歲上下的小男孩,直指著洛青鼻子,娃氣娃音地叫嚷道:「渾身劍氣的臭小子,瞧你是姊姊夫君,才讓你進來。」
洛青微挑了眉,這話實說得他不知該喜該怒。而這些不到他腰際的無禮小傢伙,星寧夕方稱之為樹Jing,仙地實非常人能臆測,靈木靈禽,他先時聽天河道回來的水域支說了些,謙和些總是沒錯。他執手一揖,道「在下洛青,叨擾了。」
男孩並不搭理他,湊到星寧夕跟前,攥著她裙襬興高采烈道:「跳舞!」其他孩子一個挨擠一個亦跟著躁動,紛紛嚷著要她跳舞。
「好檗兒,這回,實在沒什麼閑情,」星寧夕被孩子們簇擁得站要站不穩,無奈一笑,輕拍了幾拍安撫那帶頭的樹Jing檗兒。「你們想來也知道,我得回去收拾這亂子,幫幫忙,挪個樹陣,開個道,好麼?」
「亂子,大亂子!」檗兒花俏的嚷了一聲:「姊姊和暮家,我不知道幫誰好。」
暮家。她連忙蹲下身子,嚴肅地望著他。「暮家怎麼了?」
檗兒讓她握著雙臂,埋頭扭了扭,又不耐煩地抖了又抖。「別問別問,亂了天道,要被罰的。」他幾下掙開星寧夕,一步跳了開來。「姊姊要我開道,雖順了天意,仍要跳舞。」
星寧夕歪著頭瞧他,見他叉著腰,千萬分固執。這樹Jing們的孩子脾氣她是知道的。目中無人、頑梗任性,偏偏喜樂舞成癡,若不滿足他們,左右開不了道。「行就那麼一支,外頭那麼一干人等著,莫耽擱了。」
檗兒聽了喜上眉梢,掌間幻出一把琴,一跳一盤腿落坐,便叮叮咚咚撥起了弦來。那琴音,竟甚是清妙好聽。
星寧夕一顆心憂憂沉沉,聽他喜孜孜撥得輕快,嘆道:「你這曲子我實跳不來。」
洛青瞧得新奇,向檗兒道:「我彈可行?」
檗兒瞪了他一眼,倒有些好奇他能彈出什麼,掙扎兩下仍將琴遞予了他。
洛青看著挺是稀奇,這甚不起眼,尚未雕琢的木塊,綁了幾根弦,勉強稱作一把琴,撥響的樂聲,卻甚是悅耳。他想了想,緩彈了首祈天曲式。
聞樂聲,星寧夕慎重的向檗兒矮了矮身,微抬的雙袖合抱著半圓似祝似禱,又幾下重拍上點送,長袖飛揚開來,劃出了兩道俐落的弧。林間升起瞬風如鼓,她邁開了舞步,俯仰旋舞於蒼林之間,一身月色裙裳騰風翎翎翻飛,似光影清泉流淌,似日月可鑑、真誠激昂的心意。就是躁動的孩子們,也安靜了下來,瞧了一陣,倏然一個一個消失了蹤影。
霎時林木隨風勢一陣湧動,暗夜瞧不清的樹影挾著霧色幽晃,洛青凝神抬起了頭,只見四圍竟變了林貌。錚然一聲,他手上琴弦盡斷,琴身化做了一塊樸拙的梧桐原木。
幢幢樹影晃漾,讓了條明顯的林道,彷彿轉眼又要回復原樣。
星寧夕停下了舞步,定睛一望,急拉了洛青往回跑:「走!」
「走!」早戒備著的秦瀟見二人回來,令聲傳了開。她回奔上馬,催促人馬步入樹Jing開道的林徑。
「簡直賭命。」蕭依拉了她韁繩,滿眼的不以為然。
「賭大賭小,哪一戰不是賭命。」夜闌笑了笑,揚刀率眾跟了上。
一晃眼,四圍林地又收攏淨盡,來處已不是方才的模樣,眾人四望,已位在岱山門地界內的森門林,星寧夕朝天送了一道錦霞,佈下了屏令咒。她凝神細察著,林內不見什麼森門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