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山是随他母亲池荣月去阿芙洛蒂塔公学见罗拉的时候看到那个雕塑的。
一个俊美的太阳神像,那由石头刻就的面庞糅合了英武与慈悲,日轮在其身后熠熠,完全符合人类对祂作为光明保护神的定义。
缔造者以皈依的姿态展现了祂的神性,却极其狂妄地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神明的心口。池山迈步而过,捕捉到那几个字母:
L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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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
“穿着白裙子的那个白人女生,”池荣月说着,嗔怪地瞪了池山一眼,“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记得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一段时间。”
池山关掉光屏上的军校公文,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教室里人很多,但罗拉·斯科特能让人一眼注意到她:金发白肤,很纯粹的日耳曼美女的长相。由于显赫的家世身份,还带着傲意和恣肆,在这个不缺漂亮的人的艺术学校里依旧耀眼。
“谁捏石膏的时候穿白裙子啊。”他撇开眼扫了教室一周。中央放着一个用来临摹的雕塑,角落里还有个人在弯着腰指导学生,只看得见年轻的背影,应该是老师或者助教。
池荣月又气又好笑,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人的腰线上。“我和她说了你今天会来,她打扮漂亮点情理之中。”
铃声响了,池山看着罗拉慢条斯理地洗手,心下不免得烦躁。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有人从教室走近他们:“是哪位学生的家属吗?”
声音很温柔,像和煦的微风。池山转头看他,来人手上搭着围裙,露出一截细腕,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然后看向他母亲。
“原来是池董事长。”
是刚刚那个没有看到脸的年轻老师。他认出了池荣月——这很正常,阿芙洛蒂塔主要的资助人就是她。
他的气质和声音一样,很能讨年长者的喜欢,三言两语就从池荣月那里了解到他们的来由。池山一边听他夸自己母亲年轻,一边又称赞自己与罗拉相配,在从他与母亲的对话里知道了他的名字。
梁郁。
他看着梁郁向注意到这边情况的罗拉招了招手,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怪不得斯科特小姐拒绝了那么多男孩子,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罗拉礼貌地笑了下,有点害羞地站在了池山旁边。他俩其实不算十分熟稔——池荣月很早就把池山送到军校,他以前一年到头也没回几次费lun泽。但小姑娘显然是喜欢他的:她保持了一个合适而又比较近的距离。
梁郁的视线从池山的眉目游离到他们之间微小的间隙里,很快便收了回来。
“我是否有机会邀请池董事长喝杯热茶呢?”他对池荣月道,“秋天的阿芙洛蒂塔那么美,就留给他们吧。”
秋天的阿芙洛蒂塔美不美,池山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他记住了梁郁眼波流转的样子。
罗拉在金鱼泉旁挽住他臂膀,池山看着金鱼泉,没有听进女孩说的话。
梁郁的眼睛很漂亮,灵动,像游走在水波和红枫之间的鱼,有着比盛气凌人的罗拉更夺目的鲜艳。
他想,我得把他搞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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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午后的光影里走近他,后者凝望着还在打磨的石膏,迟迟没有动作,脸上带着一点浅淡的、凉薄的愁绪。
“是阿波罗吗?”他问他。梁郁转头,发现池山坐在一张空桌上,他的腿很长,像神明的权杖。
“池先生,”梁郁似乎有点诧异,随即笑起来,“罗拉小姐在隔壁花园里写生,不是在这边上课哦。”
“嗯,我知道。”池山没有动,梁郁扬眉,回首开始用刻刀描摹轮廓,“没有竖琴、没有弓箭、也没有龙车,怎么看出是阿波罗?”
他没有惊诧或者别的情绪,只带着想要压制住的好奇,池山扯了扯嘴角,不去看那个才刚展露人形的胚体,而把注意力放在梁郁朦胧的侧脸上。
“那些我并不感兴趣,”他说,“我只是在花园的阿波罗上看到你的名字,猜一猜而已。”
在诸多中文姓氏的字母写法里,池山觉得“梁”的“Leung”格外吸引他,会让人联想到许多东西,比如说如虹的剑、如玉的美人——池山在还没看到梁郁的档案前还以为他的“郁”是玉石的玉,后来才知道不是。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梁郁如同莹润的玉,一类他并不了解的石头,需要时间和心思去了解和看透。他对这样的探究过程很感兴趣。
“你刚才看起来像陷入了瓶颈。”
“确实是有一点苦恼,”梁郁手上的动作很缓慢,但每一刀都很笃定。他直接背对着池山,让池山觉得他在用一种亲切的、恍如和朋友抱怨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我无法再造就一个普罗大众喜欢的阿波罗了。”
“为什么?”
“阿波罗是希腊神话中最光辉瞩目的,这就是他吸引我的地方。我通过描绘他了解自己对光的定义,然后发现多种可能性。”梁郁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