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真的死了?
江棘看着自己那具惨兮兮的尸体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手边是孟凉歌的银簪。
她感觉自己现在轻飘飘的,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身躯与四肢,竟已经如薄雾般,灰蒙蒙的,毫无颜色了。她伸出右手去握左臂,既使不上力气,也握不到手臂。这想必就是自己的魂魄吧。一阵夜晚的疾风把窗吹开,江棘的魂魄立刻跟着那疾风飘出了冲云殿。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和她这一世的仇人孟凉歌道别。
她眼前倏地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耳边响起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来,过来。”
“谁在说话?”江棘立刻抱住了自己轻飘飘的魂魄,想不到死后的世界也令人恐惧,生生死死如此循环,让人找不到其中的意义。
一团蓝色的火光陡然出现在江棘眼前,江棘只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什么力量牵引着,直到她近了那火光。火光中的人不男不女,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手里端着一只碗,递到了江棘身前。
“我?”那人张嘴答道:“我是你们世人嘴里常说的孟婆啊。”
江棘盯着她手里的碗,迟疑道:“这是要给我喝的孟婆汤?”
那人点点头,又道:“喝下便可以忘记这一世的所有,继续投胎做人了……不过,也可以不喝,那只能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做个孤魂野鬼了。”
江棘并没接过来,她哼笑一声,道:“做人有什么好?还不是和畜生一般。”
孟婆也跟着笑了,道:“那你觉得做鬼同做人有什么分别?我好心提醒你,鬼的世界和人的世界无甚差别,人被分作三六九等,鬼也是一样。倒不如喝了我这汤,下辈子说不定托生到一个好人家。”
江棘不为所动,道:“做人?我宁做个孤魂野鬼,只是竟要背负这一世的记忆……”
“哎呀!”
孟婆不知看到了什么,手里的碗竟脱手摔在了地上。
江棘不解,问道:“怎么了?”
孟婆神情慌张,竟直接跪拜在江棘脚下,连磕了三个头:“是属下有眼无珠,拜见鬼神大人!”
江棘更是大感疑惑,疑惑这孟婆突然的跪拜,疑惑她口中的“鬼神大人”。
过去十几年的光景里,她从来都是个给人跪拜的角色,如今自己脚边有人跪拜她自然惶恐不安,她急忙伸手去扶孟婆,竟也失口“啊”了一声。
她的两只手臂竟已恢复成生前有血有rou的状态,不仅如此,连死前身上的伤痕与血迹都消失不见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两颊,竟然有触感、有温度,双脚不知何时也已经落定站稳了,不再随风飘来飘去了,她觉得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气力。
“我、我是又活过来了吗?”
孟婆仍跪在地上答话:“非也,您是我们的第四位鬼神,六百多年了,我们竟又迎来一位鬼神!”
孟婆声音激动,似是她的出现是天大的喜事。
“我仍是不懂,这个鬼神是什么?”
孟婆喜形于色:“您既不必做那法力低微、任人欺辱的孤魂野鬼,也不必再受轮回之苦,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鬼神,您上头的便只有名讳不可提及的那位。您不必忧心,在孟婆我这处稍事休息,自会有小鬼引您去见那位。”
江棘努力地接受着这些信息,并将孟婆扶了起来,她摇摇头,又问道:“婆婆可知,我成为这鬼神,却是为何?”
孟婆略作思考,笃定地答道:“要说这世界谁见的鬼最多,自是我这被派到人鬼交界处的老婆子。那属下斗胆妄言,想必是您为人时遭受了太多异于常人的困苦,怨念与执念过深所致。”
江棘轻声笑了。遭受了太多异于常人的困苦,怨念与执念过深,确实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