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乔大伟那报完游泳比赛, 罗家楠又马不停蹄带人去肖文恒的家中取证。资料,带字的全装箱, 电脑,电源一拔主机抱走。其他人忙着取证,罗家楠抓工夫把肖文恒的妻子、儿子和儿媳分别叫进屋里进行询问。事实上他在案发第二天就已经对家人进行了询问,但那时考虑的是情杀方向,问的问题侧重点不同。
面对二次询问,肖文恒的妻子赵雪情绪有些激动。她难以接受丈夫制毒的事实,盯着罗家楠展示的毒植照片,浑身哆嗦, 一个劲儿地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老肖不可能干这种事”。怕她情绪起伏过大再进了医院, 罗家楠喊来个分局刑侦队的女警陪她平复心情,转身去隔壁屋问儿子肖俊荷。这名字过于娟秀,若非明确的知道死者只有一个儿子,他真得以为是个女的。不过考虑到死者是农大教授, 那么给儿子起个带“荷”字的名字似乎也没那么不可理喻。
肖俊荷人在主卧里。罗家楠敲门进屋,看他背冲大门站在落地窗边, 肩膀处渺渺飘起一缕烟雾。夕阳的余晖照在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将落寞的影子投向地板。
回手按开电灯,罗家楠摸出烟盒问:“不介意吧?”
肖俊荷闻声回头,看清罗家楠手里的烟, 拘谨地摇了摇头。“啪”的点上火,罗家楠四下踅摸弹烟灰的东西, 没几秒就看肖俊荷递过来一个烟灰缸。里面有一支熄灭的烟头,只抽了一半,裹烟草的白纸已被水痕洇shi, 再看肖俊荷通红的眼眶鼻头,他猜应该是眼泪泡的。
“你父亲他,呃,我们查出点情况,想和你了解了解。”
根据先前的询问得知,肖俊荷与肖文恒的感情极佳,从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跋山涉水学习辨认各种植物,不夸张地说,博学多才的父亲是他的偶像。所以罗家楠的用词稍有委婉,避免对肖俊荷产生过度的刺激。
“您说。”肖俊荷满脸疲惫,颓然坐到床边,垂着手,烟叼在嘴角,任由燃烧点缓慢攀升。
将烟灰缸放到门口的花架上,罗家楠打开相册翻到比较靠后的位置,调转方向递到他眼前:“这种植物,你认识么?”
眼珠机械的挪动,只一眼,肖俊荷弓起的背便立刻打直。他抬眼看向罗家楠,从嘴边夹下香烟,谨慎反问:“哪来的?”
“在你父亲采集植物样本的袋子里发现的。”罗家楠瞬间多了个心眼——原来这小子也认识大麻,不知道是知识太渊博,还是……嗯?
“你知道他在研究这玩意么?”他追问了一句。
肖俊荷点点头,但马上又摇起了头:“他几年前做过个桑科植物杂交课题,那是某省渔农办请他帮忙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蚕丝产量,有用到野麻的抗病基因段,但是——但是那是合法的!”
罗家楠合上相册,沉声道:“这个可不合法,我们查了他单位的所有管控植物种植申请,至少三年内,没有任何人报备过野麻种植,并且根据调查分析,我们考虑,你父亲的死和这个有关。”
他意有所指地敲了敲相册封皮。
“他犯不着啊……”肖俊荷焦躁地搓着额头,一长串烟灰从指缝中滚落,“这能值多少钱?他——他何必呢!”
能值多少钱?罗家楠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根据缉毒处提供的世界禁毒组织数据,基因改良后且出芽率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大麻籽,平均售价约为二十五美金一克。而大面积种植这玩意的毒贩,肯定不能论克买吧,怎么着也得按公斤进货不是?这么算的话,一公斤小二十万人民币,不比卖杂交玉米水稻大豆种子挣钱?
而且更绝的是,肖文恒研究出的大麻籽是三倍体基因,而想要继续获取种子,基因对数得是二的倍数。简单来说,买家无法通过种植他提供的种子继续获取子代,今年采收完了明年还得接着买种子,是门一本万利的生意。这种技术多用于无籽西瓜、养殖鱼等项目,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方便食用、避免种群近亲繁殖,谁承想让肖文恒给用到这上面来了。
唉,可真是,不怕毒贩坏,就怕毒贩有文化。也别说,这帮人有的是钱,什么样的人才笼络不到?当教授一年才赚多少钱,这玩意只要研发出来,一年卖他个几百公斤,纯粹是躺赚。
等了一会见肖俊荷不说话,罗家楠换了个角度:“你们家有急用钱的地方么?”
肖俊荷干咽了口唾沫,谨慎地说:“我爷爷……肾衰,在ICU里四十多天了……除了我爸,我姑姑伯父他们都有出钱,也算不上……太……太难。”
罗家楠挑眼看了看房间:“新装修的吧?”
肖俊荷疑惑了一瞬,搞不懂警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随后点头确认。
“刚结婚?”
罗家楠注意到肖俊荷总是不时的用拇指去拨无名指的戒指。他自己刚戴戒指那会也这样,别扭,总觉着手指头沉,经常会无意识的拨弄一下,戴了得有一年多两年才习惯。要不祈铭不爱戴戒指呢,一是尸检摘戴ru胶手套不方便,二是嫌硌。其实大部分搞技术的男同事都不爱戴戒指,他看黄智伟、高仁他们都把戒指挂脖子上当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