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锦辉醒了,他口干舌燥,额头上传来一阵钝痛,身体各处也很不舒服,盖在身上的被子感觉比往常要重。四周一片昏暗,右边的窗子能看到外面的天色,星月高垂。他似乎是在某个小房间里,温和的白光透过门上的小窗和低语的声音一起散进来。
他想说话,尝试着张了张嘴巴,喉咙里像有痰似的,发出了声音,不过说不出句子。好像是感应到了他微弱的声音,谈话声忽然停了,咔哒一声,门开了,门外是熟悉的脸,满脸担心的神色。
「老庞?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程渝连忙小步跑到床边,打开了单人病房床边的小台灯,看庞锦辉干得起皮的嘴唇,连忙倒了杯温水给他。庞锦辉想伸手去接水,右臂便传来一阵剧痛,「嘶」随着这阵痛楚,浑身的知觉都苏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和右腿都绑上了固定板。
「诶,小庞,手上跟腿上还绑着固定板呢,小心点儿啊」程妈妈的声音从程渝身后传来。
「…呃」庞锦辉发出一些音节,懵懵懂懂地用左手接过水杯,程渝没有松手,就这么扶着让他喝了半杯水润润喉咙。
在程渝低声地解释还有程妈妈在旁边的补充下,他总算将脑海里四散的思绪与记忆合拢。他想起来自己在走出地下酒吧时眼前发昏,从楼梯滚落撞到栏杆又砸在凹凸不平的艺术墙上,随后失去了意识…
见庞锦辉开始出神,程妈妈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安慰道「哎,还好听医生说也不算太严重,小庞你也年轻,恢复很快的,只要好好静养,是不是,小渝?」
程渝也关切地回道「是啊,医生说住院部打石膏的老医生已经下班了,就先用板子固定,明早去打上石膏就好了,今天先好好休息,要是有其他地方痛了就跟我说」
「啊…嗯…」庞锦辉嘴上呆呆地应着,其实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怎么样,只是骨折,恢复得好的话以后不会留下后遗症。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满脑子都是即将落地的项目。他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倒下?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吗?还是上天要告诉他庸才不应该做不切实际的梦,庞锦辉这个人也就如此而已,到此为止了…
骨折…他要多久才能回去上班,不能走路,去不了公司也没法去现场,但还可以通过电脑处理资料,应该可以做一点末端后勤的杂事。该死。右手骨折,他忽然开始痛恨起自己是右撇子来,痛恨一切理所当然的事情。实际上就算他是左撇子,一只手无法移动也会给生活造成极大的不便。
其实他心里明白只用一只手,想要继续跟进项目只是自欺欺人。高中时期篮球队的朋友曾经摔骨折过,他知道骨折没几个月好不了,手头的工作只要离开一个星期就会完全滞后,诊断消息传回公司以后,从项目组里把庞锦辉移出去是非常合情合理的选择,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在琢磨找后备人选,明天就会有人来交接工作了。
他又想起长兄——庞家长子庞锦轩冷漠的脸,他总是用充满讥讽的眼光看着他,从小到大嘴里除了尖酸刻薄的挖苦蹦不出别的字,现在作为公司实质性的掌权人,自庞锦辉入职以后更是没有好脸色。
庞锦辉低下头,左腿屈起来,头靠在膝盖上,现在他连蜷成一团这个最简单的愿望也做不到了。
「哎呀,老庞,小心额头上的伤」程渝轻轻抬着他的手,又转过去稍微调整了一下床的高度。
「抱歉」庞锦辉微微抬头,声音里满是疲倦,「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他低沉的话语里甚至有几分哀求。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庞锦辉吗?程渝一下子感觉有什么话就在嘴边,却好像是异国失落的文字,张开嘴就会随风跑掉。
「嗯,好」也许比起亲近的人的陪伴,庞锦辉更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那我帮你把床放下来,你先好好休息,手和腿千万不要乱动,护士铃就在这上面,有什么事情叫我」程渝俯身缓缓调整床的角度,又从床头柜的第一层里把庞锦辉的手机拿出来,裂纹从屏幕的一角往上攀附在钢化膜上,似乎因为庞锦辉刚往下摔时手机先甩飞了出去,停在某一阶上而幸免于难,「手机放这儿,我先去送妈回家」
庞锦辉点点头,没说什么。
程妈妈也作出表示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挽着程渝的手,两人走出房门。
庞锦辉慢慢躺下,看着自己破烂的衣服和被板子与绷带夹得严严实实的手脚,视线转移到白色的天花板上,他睁大了眼睛,此刻只有疼痛与他作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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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你也太急躁了,身体的事情是急不来的呀」这位年纪有些大的医生明显被庞锦辉的固执逼得有些着急,「什么一个月两个月的,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事情,骨伤愈合没有三个月不好随便动的,头上线不是还没拆么,先安心静养,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工作这么急」
清早科室里没什么人,现在就庞锦辉一个患者,旁边在整理器具的医生顺便还帮了句腔,开玩笑道「那要真是人命关天的工作,手脚没好全的反而不敢让你去做了」说完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