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南的手被谢昭挥开,他也不生气。
见谢昭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气,他笑眯眯地收回手,感慨道:“这样才对嘛……你是刚刚二十岁的谢齐光,又不是八十岁的谢老头子,做什么要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裴邵南发自内心地对谢昭说道:“谢昭,你皱眉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这人、这人
这样安慰别人的人,谢昭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被裴邵南气笑了,勉强打起Jing神来,斜睨裴邵南一眼,一边伸手:“你说的画呢?”
他一边伸手一遍嘟嘟囔囔道:“怎么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画这些东西来气我。裴萧仪,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尽爱看我笑话。”
裴邵南这回没逗谢昭,他是真的画了一幅画带来了。
不过这回画的不仅仅是谢昭。
谢昭随意地打开画卷,看清画上的内容,不由怔住。
只见画卷之上,不过七八岁的谢昭趴在谢晖腿上睡得香甜。已经须发皆白的谢晖一手拿了一本翻阅到一半的书籍,一手轻拍谢昭的背脊,眉目柔和,笑意婉转。
夏日的风吹动竹林,落下一片Yin影,光Yin正好。
遥远的回忆被唤醒,谢昭的手眷恋地抚摸上画中老人慈祥的面容,脸色一点点柔和下去。
他抬头看向裴邵南,笑:“这一回的画倒是没辱没了你文状元的名头。”
“瞧你说的这话,好像我的画曾经画得不好一样。”
裴邵南眉眼温和,忽然问他:“谢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画这幅画给你吗?”
“为什么……?”
谢昭开玩笑:“难不成是为了帮我回忆一下我小时候的天真可爱?”
裴邵南被他逗笑。
他伸手又要去摸谢昭的头,却被谢昭警觉地拦住。裴邵南哑然一笑,伸手替谢昭抚顺刚才被揉乱的青丝,神情温柔:“我只是怕你忘了一些事。”
在谢昭怔楞的神情中,他声音轻缓道:“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忘了,我却没有忘记。比如说,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在旁边瞧着,每一次有贵客登门,谢太傅都会和别人介绍你——”
顿了顿,裴邵南看着谢昭,眼中露出几分浅淡的温和的笑意。
“他说,这是我最疼爱的孙子——他叫阿昭,昭如日月的昭。”
这是我最疼爱的孙子。
他叫阿昭。昭如日月的昭。
耳畔似乎回响起老人熟悉的带着纵容的笑。
谢昭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不希望裴邵南看到自己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眶。
一旁传来裴邵南轻轻的叹息。
他说:“谢昭,我希望你知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就是你祖父引以为豪的孙子。虽然我不曾见过谢将军,但我觉得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谢昭,你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啊。
谢昭生怕被裴邵南发现自己已然shi润的眼眶,于是把画卷往一旁一放,拿起被子蒙头盖住自己。
他躲在被子里,侧着身子背对裴邵南,瓮声瓮气道:“我突然有点困了。”
感动就直说好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裴邵南失笑,隔着被子戳了戳谢昭的肩膀:“真的困了?不是哭了?”
谢昭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被子下闷闷地传来:“谁哭了谁哭了!谁哭了谁就是小狗!我真困了,我要睡了!”
嗯,你就是只小狗。
裴邵南失笑,想到太医说谢昭需要多休息的嘱咐,到底还是没继续逗谢昭,转身离开屋子。
听到脚步声逐渐离去的声音,谢昭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再次把画卷展开。
他手指摩挲着画上老人的面容,想到了那个夜晚的雨与血,眼眸中渐渐染上了几分忧虑与迷茫,低喃道:“祖父,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又该如何做,才能不让你和父亲失望?”
画上老人仍旧垂眸看着膝上的男孩,目光慈爱。
谢昭收回手,自嘲一笑。
竟然会问画中人问题,他真是痴了。
刚把画作卷好放在一旁,谢昭又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谢昭向门口望去,与端着药推开门进来的秉文相对而视。
“裴公子果然没骗我,您真的醒了!”
秉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端着药来到谢昭跟前,把药递给谢昭,抱怨道:“您这回可真是吓坏我了,傍晚时人还好好的,凌晨回来时人却倒下了,还连着昏睡了两天两夜。要不是太医说您没有大碍,我都要哭天抢地泪洒皇城了。”
哭天抢地,泪洒皇城?
谢昭被秉文逗笑,喝完药后把药碗递还给秉文,笑:“你放心,你家公子身为仅存的谢家人,怎么着也会挣扎着活下去的。”
这话本是玩笑话,谁知秉文听了却道:“公子不可以挣扎着活下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