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动了动,他闭上眼,艰难道:“臣谢昭犯下大错,请圣上责罚——”
秦厚德挥手让所有的侍女太监退下。
他坐在上首,目光复杂地看向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谢昭,不出一声。
他不出声,谢昭便不起身,兀自跪在地上,仿佛人也变成了一座雕像。
谢昭今晚路途奔波,被雨淋得一身shi透,再加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早已身心俱疲。可纵是如此,他还是跪在地上,仿佛察觉不到半□□体的疼痛。
时间流逝,悄然无声。
秦厚德不理睬他,谢昭便生生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谢昭额上起了密密的冷汗,背脊都腰腿都酸疼难忍,但还是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这是他该受的。
一个时辰后,秦厚德终于从塌上起身。
他站在谢昭的面前,垂首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谢昭,深深的、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谢昭,你的确做错了。”
见谢昭的身子微微一颤,秦厚德弯下腰扶谢昭起身,轻声道:“可是我也有错。”
秦厚德扶着谢昭起身:“我错在明明知道你是怎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居然还任由你和他走这么近。”
他低低叹了一声:“我明明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如今却教你经历了这么多,我对不住你父亲。”
秦厚德这时候提起谢延,谢昭的心中更加难受。
他双眼愈发黯淡:“我枉为谢家人……我对不住圣上和祖父父亲。”
秦厚德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回去休息吧,今晚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这是什么责罚都没的意思?
谢昭微微睁大眼。秦厚德对他如此好,他心中愈发难受。
秦厚德淡淡一笑:“三皇子身体虚弱,听说那一剑刺得极深,能不能熬过去还是未知。”
他虽然不在现场,但却对一切都了若指掌。
见谢昭还是满眼愧疚,秦厚德无奈一笑,安慰谢昭道:“活下来也没什么,反正一个在大峪待了十余年的质子,也没学过什么治国之道,难不成回国后真的能做出什么大事来?我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说到这,他已经毫不掩饰眼中淡淡的轻蔑:“更何况哪怕是活下来,他也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病秧子,这样的对手,我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派廖青风去追杀?
谢昭愣愣地看着秦厚德冷淡的眉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厚德看出他的疑惑,却不准备回答他。
他温和地拍了拍谢昭的肩膀,直接喊陈福进来,让他派人送谢昭回府,顺便让他让今晚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闭上嘴,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谢昭皱眉还要说什么,却被陈福以圣上休息的话拦住。
谢昭没办法,只能心事重重地看了秦厚德一眼,然后跟着陈福离开。
武英殿内很快只剩下一人。
秦厚德才重新回到案牍后,拿起了被压在奏折下的一封信。
他静静看着这信许久,最后面无表情地把信的一角放在了烛火之上,等到看到那一角被火苗簇簇燃烧,他才把信扔到了一旁放了一整个冬日、如今还未撤去的炭火盆内。
信纸只写了一行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虽然只见字不见人,但仍可看出几分写字人的杀气重重。
信上书:太子若是出事,则兵起于北,直取廖原项上人头!言出必诺。
秦厚德静静地看着最后一个字被火焰吞没。
他勾起唇角,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喃喃道:“谢延,没想到Yin差阳错,谢昭居然还是做了你一直期望他做的事情——他的确就该姓谢。”
或许人年纪大了,的确爱回忆过去。
此时此刻,秦厚德看着盆里被烧光殆尽、只剩下一团灰烬的信纸,思绪渐渐飘回道了三十多年前那个灯火通明、刀剑相碰的肃杀之夜。
秦厚德还记得,那一晚他独自坐在宫殿之内,心灰如死。
烽火照亮了宫廷的黑夜,外面短兵相接,鲜血染红了宫廷的青石板,他听到嘶吼声和哀嚎声响起,知道外面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二十二岁的秦厚德原以为自己的生命将会在那一夜结束。
谁知道东方天色初晓之时,宫廷的大门被人狠狠撞开。
秦厚德没等来敌人,先等来了剑眉星目、俊雅出众的少年金吾卫谢延。
绚烂的朝霞透过宫殿的门洒在地上,在地上晕开明亮的光辉。
秦厚德抬起头,就见谢延抹去脸上的鲜血,尽管浑身是伤,但还是忍着疼冲他扬眉一笑,笑骂他:“愣着干嘛,出去登基啊。”
那一晚,藩王成王突然谋反,领着三万士兵攻进宫廷。
援军还未赶到,眼见宫廷即将失守,秦厚德就要被擒住,是谢延站了出来,带着五千Jing兵硬生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