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秦喻枝带初十刚回到房间洗完澡,正要睡下便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伸手探探额间竟是发起了烧,秦喻枝蹙起眉头打电话招来了医生给初十打了一剂退烧针,却惊扰了坐在客厅饮酒的倪氏。
秦喻枝见到她只讶异了一瞬,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后扬了扬眉毛,才开口喊了声姨娘。医生很老练地打完针说了注意事项,秦喻枝应着声将送人到了房门口,值夜的佣人便迎上来领着医生下楼暂住在了客房。
再回到房间时倪氏坐在了初十旁边用毛巾替他擦拭冷汗,秦喻枝看了眼怀表,已经是二更天了,“姨娘,时间也不早了,您早些休息,我今晚会留在这儿照看。”
“无妨。”倪氏叹口气,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姨娘别觉着麻烦我,您身子刚见起色,还是别逞强了,我明日休假,白天还可以补觉,您说呢?”
“喻枝。”倪氏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今日真是那车夫要绑架舒寒想勒索秦家吗?”
“当然了,姨娘。”秦喻枝见初十不适地皱起眉头,伸手将台灯打开,继而迈步关上了大灯。
“可是…”“姨娘,在哥哥这失踪的六年里,我们对哥哥而言是空白,而四喜对哥哥而言,是全部。”秦喻枝站在黑暗里,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再朝她走近时脸上挂着些许忧愁。
“我倒是小瞧了她,平日里看着老实乖巧,背地里是这样的龌蹉。”倪氏顿时从他简短的几句话中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难看。
“她父亲去世没多久,哥哥与她朝夕相处互相早已把对方当作亲人,应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填补失去亲人的空白。”
“所以后果要我们来承担吗?”倪氏秀眉微皱,“总归是乡下来的,贪婪。”
“姨娘,人都有私心,况且她也没有害人的心思。”
“等晚些可就有了,总之,她不能再留了。”倪氏惨白病弱地模样说出这番狠话,莫名给人一种强烈地违和感,“你和舒寒一样心怀善念,看人看事总爱往好的方向去想,只是有些人怕是不会知足。”
“哥哥会伤心的。”秦喻枝扶额坐在倪氏不远处的床榻之上,橘色柔光落在他身上,生出几分疲惫,“我不想哥哥伤心。”
倪氏听完这话沉默半晌才开口道,“等过完年,替她张罗着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替舒寒积德修福了。”
“我也正有此意。”秦喻枝话音刚落,倪氏拍拍他的手背宽慰道,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舒寒能有你这个弟弟,是他的福分。”
秦喻枝和她打了几句假式,才把人劝送回了卧室。
迷迷糊糊中初十只觉着一把烈火在烧他,恶狼在舔舐他的颈脖,在他耳后喃喃低语,“哥哥,我早说过的,你不能离开我。”
他艰难地半睁开眼,眼前确是一片黑暗,双手好似被什么牢牢桎梏住,挣也挣不开,初十分不清是不是梦魇,他只想逃离痛苦源,高烧与药物的驱使让他变得有些敏感,不断地摇头双手试图抓住什么,最后哭得鼻子都通不过气了,“不要你,我要喻枝,要抱抱我。”
黑暗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和四喜走?”
“回柳扬看爹爹。”初十挣开了双手,紧紧攀在身前人的背部,肌肤相贴,使他发烫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舒缓,不由自主地再靠近了一些。
“所以哥哥你就不要我了吗?”初十听着质问,混沌的大脑让他变得更加迟钝,“没有不要你,四喜说了,回柳扬,看完爹爹就回来。”
“她骗你的,你和她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四喜不骗人。”
“那哥哥是说我在骗人?”
“不是…是回柳扬,我会回来的,四喜不会骗人。”初十断断续续地重复相同的话,语序颠倒替四喜辩解。
朦胧间,他的rou体和灵魂好像被一分为二,什么奇怪地东西侵入体内,控制了他的大脑与身体,让他无端地悲伤了起来,喉间说出的话也并非他心中所想,“我写了信,喻枝,我会回来的。”
下瞬那神秘虚无的存在顷刻抽离,他像是恢复了意识,这才发现自己发热的眼眶早已落下眼泪,被软shi的温热贴在眼皮上全数舔净,是舌头,他推拒着想逃离,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控制住了,“他们都是骗子,哥哥不要离开我,我会发疯的。”
第二天初十依旧没退烧,但也没再发起高烧,连续几天夜里睡眠质量都变得很差,需要秦喻枝陪着才能睡着,甚至半夜总会梦魇被吓醒哭着喊他的名字。
初十和秦喻枝期期艾艾地说出自己做的梦,有狼想吃他,他怎么也逃不掉。
秦喻枝本打算暂住一晚即可回公馆的,如此只能搁浅,先着住在老宅,等初十痊愈时也到了除夕夜。
客厅桌上摆了几道菜肴,佣人忙碌的在客厅穿梭,几个小辈儿在后院玩着鞭炮,秦老爷和姨太太们围坐成一圈打着麻将。
“早听说锦绣食的味道好,刚去订了些糕点给侬们尝尝鲜,晚点伙计就送过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