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告知家属,夏允风悲哀的想,山里那群禽兽恶霸还能活到寿终正寝,为什么好人却是这样的结局。
初次见面时抚过头顶的手掌宽厚而温暖,那是夏允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保护他。
出于对警察这个身份的信任,夏允风对迟建国的态度是家里最好的。
迟建国对他也很好,不嫌他脏,回家的第一次澡就是迟建国帮他洗的,后来小小风受伤,迟建国很守信用的帮他保守秘密,每次和迟野吵架,迟建国总是拉偏架,气的迟野说他偏心,还说亲儿不如养儿。
最后见那一面,迟建国要和迟野说悄悄话,不让夏允风跟着,说下回带他一起。
“下回带你”,可是哪里还有下回。
原来痛苦起源于遗憾。
警车一路将他们拉回家,迟野一言不发的进屋,找衣服洗澡,看起来很平静。
仿佛那声“我没有爸爸了”是假的,眼里的悲切也不存在。
送他们回来的警察没有走,这一家刚刚失去主心骨,需要照看的地方很多。
不多时,凌美娟也到了。
女人被搀扶进屋,瘫坐在沙发上,呜呜的哭。
凌美娟这一生不易,二十来岁丢了儿子,离了婚,所幸遇到一位良人,成了家,后来儿子回来了,生活走向正轨,好似半生苦难走到尽头,谁知命运当头一棒,在最幸福之际打的她痛不欲生。
夏允风也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挨到凌美娟身边便被紧紧拥住。
滚烫的泪水shi漉漉流入颈间,如同凌美娟的悲伤向他渗透。
迟野从没洗过这么久的澡,时间长到夏允风以为他在洗手间晕倒。
要敲门时迟野出来了,他已经洗净脏污,只是脸色苍白难看,看起来多了几分病气。
夏允风探手要摸他,被迟野躲开了。
他手里捏着毛巾,擦一擦头发上的水,声音格外沙哑:“妈呢?”
夏允风才看见他褪去尘泥后的手,大大小小好多伤口。
“在外面。”
夏允风去找药箱,翻出消毒水和创口贴,迟野摇头说不用,套一件卫衣便要出门。
“去哪里?”夏允风步步紧跟。
迟野说:“殡仪馆。”
那三个字让凌美娟又哭起来,她泪眼朦胧的看向迟野,惊觉一个早上过去,大儿子正飞速的长成一个男人。
夏允风想跟迟野一起去,但迟野让他留在家里。
还想再说的时候迟野摸摸他的脸:“听话。”
夏允风忽然很想哭,他想帮迟野分担,也怕给他添麻烦。
迟野坐上车走了,手撑着额头,紧闭着眼。
到了殡仪馆,迟建国几个队友已经先一步赶到,铁血男儿都红了眼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迟野却未掉一滴泪。
他按照程序完成每一项后事的办理,忙上忙下,拒绝别人的帮助,签了很多字,写了很多遍自己的和迟建国的名字。
战友把迟建国的手机交给迟野,手机充好了电,方便通知亲友前来吊唁。
迟野把手机装进口袋。
工作人员说遗体已经清理干净,家属是否要见一见。
迟野点点头。
没让人陪,殡仪馆的停尸房里,近距离的看着他爸,熟悉的面容,脸上没磕着,迟建国是死于窒息。
迟野打开迟建国的手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他爸生活简单,电话通讯都是工作往来。翻到相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拍,里面有迟野,有夏允风,也有凌美娟。
去瑶村时他拍了不少景,技术谈不上好,手抖拍成虚化的也没有删除。
短信箱里有很多编辑待发的草稿,迟建国的习惯,通知任务前要先自己组织语言,有时没写完就被人叫去忙,一来二去的留了不少信息在里面。
让迟野意外的是,他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点开,几行字停留在眼底。
时间是初六的凌晨,当时迟建国正搭车前往新乡。
他在那片刻的休息时间编辑了一条短信,写道:“小野,或许爸爸现在还不能接受,但我愿意尝试理解,等爸爸回家咱们爷俩再好好聊一次。不吵架了,心平气和的。”
嘴硬的人连这点都是遗传,有些话说不出口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表达。
迟野很像迟建国,从长相到性格,他嘴硬心软,迟建国铁汉柔情。
放下手机,迟野看了迟建国很久很久,没有眨眼,酸涩的眼眶缓缓悬出ye体。
“啪嗒”一声掉落在父亲脸上。
迟野沙哑地说:“你让我滚我就滚,我怎么那么听话。”
不是说要好好聊一次吗,爸,我来了,你起来跟我聊啊。
不吵了,再也不吵了,我承认我搞不过你,我输了,我永远赢不了你了。
迟野捂着脸蹲下,像小时候那样伤心的哭,只是这一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