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毒生效的时间极其短暂,且越是受内力驱散,越是扩散得快速。男人一中蜂毒,下意识地就用上内力驱毒,结果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还更加快了全身麻痹的速度。
他倒在地上,愤恨地看着苍耳,费力地说:“没用的,你肯定会死的,而我只需要……只需要慢慢地……将蜂毒驱、驱散,就……能……”
苍耳没有否认他的话。他低低地喘息了两声,在男人惊讶到愕然的目光中一点点地撑起了身子。
男人的舌头因为过于麻木打着结,含混不清地说:“你……你……”
苍耳没有回话,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他爬去。
他的腹部滴着血,唇色已经淡到染不上霜冻的乌青。
他手上没有任何一把可以伤人的武器,脆弱得像只待宰的羔羊。
可是看着他一点点地向着自己挪动,男人的心里止不住地弥漫上无边的恐惧。
停下!停下!别过来了!
他在心里疯狂地大叫着,死死地盯着苍耳。
该死的!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有力气动?
他有再多的心理活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苍耳慢慢靠近了他。就在他安慰自己对方什么也没拿的时候,他看见苍耳像一只野兽一样,呲出了牙。
他觉得浑身的血ye都凉了。
片刻,屋内传来一声绝望的惨叫,听起来很是瘆人。
苍耳满口的血,蒙眼的布在男人最后的挣扎中被扯掉了,眼下也被指甲划了很长的一道,险些就伤到眼睛。
他没有去看地上死去的那人苍白的脸,只是费力地转过身,努力地、拼尽全力地向门口爬去。
寒风从摇摇欲坠的木门灌入,刀子一样割在他脸庞。凛冽的风灌入他的衣袖,寒冷一点点攥紧了他,似乎想将他的灵魂一并扯去。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了外面一片霜白的世界。它素净、辽远、广阔,无比的浩大,却无一处是他落脚之地。
直到他在铅灰的天幕下,看见一座透出了温暖光芒的阁楼。似乎有个人从那里抬起头来,温和地看了他一眼。
苍耳的鼻尖一瞬间有点酸,生平第一次有落泪的冲动。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想一个人,想在生命的最后再见他一面。
他自己觉得自己往前爬了很长一段距离,但是事实上,他只是从房屋正中挪到了门扉边上而已。命门被破导致的内力崩散和失血过多让他四肢无力,浑身冰冷,他自己都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血迹在他身后拖出斑驳的痕迹,他再也无力支撑,就在指尖触到门扉的那一刻,重重地摔下。
啊……这回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罢。
平白地要叫那个人伤心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泠,他好冷啊。
……
自从暗枭跟他汇报说找不到九星宫和乾玉门那群人的行踪开始,琅泠就觉得十分不安。这种心神不宁在下属汇报说在一间废弃的房子里发现了那群人,并且犹犹豫豫地表示似乎在附近发现了“鬼蝠”的踪迹时达到了巅峰,让他毫不犹豫地决定亲自去查看一番。
后来琅泠无数次地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要不是那一抹潜藏的忧虑,他可能会就此与他的珍宝失之交臂。
琅泠到那里的时候,山野喧嚣,无数的野兽围着那塌了一半的屋子蠢蠢欲动,听风阁的暗卫正在驱逐它们离开。
浓郁的血腥味儿从那屋子里传来,琅泠辨认得出,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血能达到的地步。
不知为何,闻到这血腥味儿,他的心脏就像是忽然地被攥紧一般。他完全无视了身后暗枭“还未探察,可能有陷阱”的苦苦劝诫,一步一步地,被诱惑般走上前去,站在了满是破洞的木门前。
他透过那些被虫蛀出的洞,看见了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那是他曾经亲过吻过,甚至在动情时细细啃咬过十指的手。
……苍耳。
是苍耳。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怎么会在这儿的?
琅泠完全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机械式地拉开了门。
苍耳就躺在那儿,在他脚底下,蜷着身子,头枕在一只胳膊上,另一只手向前伸着,手指弯曲,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他的脸色过分地惨白,与不知何时沾染在脸上的血迹和周围一片鲜红的血泊对比鲜明,就仿佛一副被汲取了颜色的画,只剩下如纸般的脆弱易碎。
与屋内另外四个死得凄惨狼狈的人相比,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可是琅泠的手颤抖起来,唇也颤抖起来,慢慢地,眼里蓄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他蹲下来,握住苍耳冰冷的手,把他整个人都拢进怀里,轻轻地,哄孩子一般说道:“苍耳,别这样,起来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发刀子使我快乐【继续顶锅盖跑】
☆、第六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