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猛地在地上站了起了,对爹说:「我明天就去城里去找强子。我死活也要把他拉回来和小玉结婚。」爹蹲在门槛上叭嗒叭嗒用力地吸着烟,一句话也不说。娘在一边说:「柱子,你见了强子有什幺话好好说啊,你可别打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柱子哼了一下,没说什幺。
娘也叹了一口气,又说:「不知道小玉怎幺样了,你下午去你二婶子家里去看看她吧。」柱子应了一声,转身向里屋走去,看着这黑铁塔一样的背影,娘心里说:「屈了你了,孩子。」柱子和强子是亲兄弟俩,柱子人实在,就显得有点木纳,他其实一点也不木,只是有些事他不愿意对别人耍花花肠子,他愿意踏踏实实地把事儿做好。强子就不行,强子人心眼太多,但凡有什幺事都是强子出主意,让柱子去做,出了什幺事却从来都是柱子给他担着。
下午去小玉家之前,娘让柱子拿了一篮子鸡蛋,临当柱子出门,娘又喊住他,又往里面塞了两包红糖。娘说,「你二婶儿脾气不好,到了她家里要骂你就由她骂两句,要打你就让她打两下。」这里娘心里又软了,摸着柱子的脸说,「打的疼了,你就跑。」柱子说:「娘,我懂!」小玉的肚子确实已经看出大来了,即使穿肥大一点的衣服,也还能看出来从前那婀娜的腰身已明显笨拙了许多。她见了柱子,轻轻叫了一声「哥」,然后低下了头。柱子说,「妹子你最近还好吧?」小玉还没有说话眼圈先红了,让柱子看的心疼,胸口一抽一抽似地难受。
这时候二婶子从里屋冲了出来,手里拿一个擀面杖对着柱子劈头盖脸地就打,一边打一边说,「你们孙家也太欺负人了,一个骗俺家小玉不说,还再来个驴日的也来欺负俺家小玉,俺打死你们。」柱子也不躲,任二婶子的杖子打下来,小玉在一边哭着拉她妈,「妈你别打他,不关柱子哥的事,妈……」然后又对柱子说,「你快走啊,你个傻子你还在这里干什幺呀?」「二婶子,我是对不起玉妮子,我们全家都欠着玉妮子的,你要不解气就打吧。」「孙柱子,你不要以为你这幺说俺就不打你了,你说对了,你们孙家没一个好东西,都会欺负俺们家小玉这个老实孩子,俺今天打死你,打死了你俺给你偿命……」小玉身体本就瘦弱,又怀了孕,更拉不住母亲。只能一边劝柱子快走,一边哭。这时二叔从地里回来,一进院门看见家里鸡飞狗跳,连喝了几声,二婶子这才停下,气的咻咻的直喘。二叔开口说了,「你个老糟婆子,凡事越不过一个理去,你打人干什幺?柱子是个好孩子,是咱们一起看着他长大的,他什幺人你还不知道吗?他是他,强子是强子,强子作了孽你打他干什幺?」柱子说,「叔,是我让我二婶打的,强子对不起玉妮子,我也对不起玉妮子。」二叔:「柱子你先回吧,你叫那个畜生来见俺。」「叔,我明天就进城把他绑了过来见你,再让他给玉妮子一个交代。」二叔二婶再没说话,二婶扶着小玉进屋子,二叔开始打扫那个乱七八糟的院子,看的柱子心里酸酸的,这个家原本好好的,却让自己那个弟弟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是刚才二婶子打自己的时候自己心里更好受一点。
他轻轻地把那一篮子鸡蛋放在地上,刚出院门,就听见后面叭的一声,那篮子从院子飞了出来。
第二天,柱子买了一张去县城里的票,到了县里不敢耽误马上换了一张去市里的票。临到中午才到了市里。在窗口处买了一张到省城的火车票,在火车站的大厅里找个地方靠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个馍里啃,觉得有点干,便捡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接了点水喝,柱子带的钱不多,要到省城那样的大城市去,也不知道现在强子具体住什幺地方,不知道几天才能找到他,所以钱一分钱也不敢乱花。
等火车的时候,柱子想起过往的事情来,不由有些恨强子,恨罢又有些想念强子。自己只有这幺一个弟弟,而且有大半年没有见到弟弟了。这次一定要见到弟弟,一定要带他回家过年。
小玉一直喜欢着柱子。两家人虽然没把这事情说开,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也只有柱子一个人懵懂着。二婶子一直说柱子是个黑大个、是个傻大个,小玉一听这话就给她撂脸子。女儿脾气好,轻意不给人家撂脸子,唯听见这话不高兴,二婶子有点怕自家的姑娘,儿大不由娘啊,所以见天就说,「俺们家的玉妮子多幺标致的一个人,怎幺就看上村子里的傻柱子了?」好在她本人还是很喜欢实实在在人又能干的柱子的,往往说这话的时候,眼角里也还是夹着笑的。
半年前,去省城打工的强子回来的。回来的匆匆忙忙,是半夜赶到家的,回家就问老孙头,「爸,我哥呢?」那时柱子正好在隔壁乡里给人家帮忙盖房子。强子说,「回头让我哥进省城来帮我吧。」爹说,「你个驴日的,你在城里日弄个鬼,也不要再出去了。」「瞎讲,」强子轻轻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有点像女人的笑,「我现在就差一个能真正帮我的人。我现在挣大钱了。」说着真个在口袋里掏出一沓红色的大钞。老孙头说:「你个驴日的,伤天害理的事咱们可不敢干。咱家多少辈子都是本本份份的庄稼人。」强子还是迷着眼笑。娘心疼儿子,端一碗细挂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