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日去茶肆,空空荡荡只他一人,今日里,那人竟挤了满屋子,嘈杂如闹市。他拿着给陈十恩买的桂花糕,心里暗暗着急,想着陈十恩本爱清净,这般吵闹,他可怎的受得了。
边想边护紧了桂花糕往人群里挤了去。
忽然嘈杂的人群静了下来,只听得陈十恩清清淡淡温和的声音响起,莫名安抚着焦躁的人心。他说:“今天咱们还是说上次未完的故事。”
第2章 第 2 章
陈十恩吃一口茶,眼睛飘向九嶷山,准备讲一个毫无新意的故事。
南方多蛇虫,毒花,偏偏气候好,粮满仓菜满地。
前朝宝德皇帝时,北方大旱,一时间饿殍遍地,流民四起,绝望了的农民们集结在一起,对着皇城,揭了竿起了义。朝廷花了大功夫才堪堪把这急红了眼的百姓镇压下来。
文官谷云上书,绕来绕去,只说了江北的富饶,粮仓尽满。宝德皇帝在内忧里夜夜不得安稳,终是决定攻打江南。
这便是攻打江南的开始了。
北方的流民现下不往南方来了,南方的流民倒往北方跑了。本来,北方流民逃到南方是可以活下来,现在北方的来不了,南方的还往北跑,真真是逼得百姓去死,怪不得天下民怨四起。
偏生这江南还久攻不下,南方尽管多良田,多水露,长久的战争耽误了耕种,有聊胜于无。
南方人家,卖儿卖女一时兴起。活着总比死了强,这盛世到底是会变好的。
文官谷云是宝德皇帝的宠臣,他心思通透,擅揣度圣意,八面玲珑,通融圆滑,又不是那大jian大恶之人,若不是他一纸谏言,让宝德下令攻打江南,让天下人恨不得削其皮剥其骨,大抵也只是在史书上就那么一小笔。
可现在,他十足出了名,成了天下一等一的罪人。夜里民间杀手三不五时来寻他,日里上街也有臭鸡蛋扔过来。
他自知欠了天下人,本无可辩驳,只道这老天真真作弄人,他明明反复推敲思量了,收服江南对朝廷百利无害。却未料到这江南,会久攻不下,南方蛮子们的坚持让他胆寒。
夜夜忧虑不得安宁,未几,便病了下去,耳里都是百姓绝望的呜咽。月余,宠臣谷云成了一撮黄土。
皇帝连连着人安置流民,开仓放粮。远水毕竟解不了近火,平日未备粮以不虞,这档口又怎会够呢?
说到底,是这老天爷作弄,宝德皇帝在大罪人谷云死后不足一年,也含恨而死,朝堂一时大乱,竟无一人愿来做这个皇帝。丞相张宣临危受命,辅佐宝德皇帝之子瑞赢登上帝位。
言及到此,陈十恩慢慢捻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道:“乏了,这故事就讲到这吧。”
坐下众人吵吵嚷嚷,他愣是一句不听,自己个朝着茶肆后院休息的地方走去。
张富贵见他疲累,心下难受,只默默帮他招呼客人,收拾茶肆来。
先把桌上的银钱一一收起,搁到柜台的抽屉里,又找了扫把扫了地,再将桌上的茶壶粗瓷杯收好,拿到堂屋后的厨房。想帮陈十恩洗了。那样白玉的手合该是拿笔握书的,这些粗糙活计真是不该做。
他之前随陈十恩进过厨房,自是知道地方。
穿过一道小门,便进了茶肆的后院,院子正中间有一口井,旁边种着榴花。
这时节榴花正盛,红艳艳美得热烈。小门正对着的便又是一道雕花红漆木门,他知道,只要进了这道木门,便是陈十恩的屋子了。
他在里面看书,赏花,睡觉,做梦……小门左边是一片菜地,地里种了些张富贵不识得的花花草草,看上去整整齐齐。小门右边便是厨房了,张富贵要去的就是这里。
陈十恩的厨房里十足冷清干净,似乎除了泡茶烧水,这里不做任何用处。他放下茶壶,从院中打了水,开始收拾起茶壶瓷杯。
手上动着,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倒是把遇到陈十恩之后的日子想了个细致。和陈十恩初遇,他日日来这山脚茶肆,月余的相处并没有让他更了解亲近陈十恩。
那个青布衣裳的男子总是一人坐在窗前,手握书册,不是在看书就是看着窗外的九嶷山发呆,他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每每看他孤寂的身影,自己的心便微微疼了起来。
男子知书识礼,而他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只会看看账本,也不懂说些风趣的话讨他开心。
为了能找到机会和陈十恩多说几句话,他靠着他浅笨的脑袋想了许多。托人寻了珍贵墨宝,捧了带去给陈十恩,结果那人根本不爱,瞧了一眼只说:“南海水凉砚和瑰山辰墨乃是珍贵之物,张老板这样给我,我又怎的敢收呢?况且,我本不是爱墨宝之人,你的心意我十分感谢,只这东西,张老板还是带回去吧。”
张富贵带了东西失魂落魄回了铺子,胭脂铺子的小琴跑来寻他,说是要与镇东胡家的二小子成婚,要买最好的胭脂。
他心头一动,拿了胭脂装作不经意问:“你们怎么就相处到一块了呢?我记得胡叔的二小子可是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