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京城的天气不错,花儿开的也好,打大饼胡同往外走,就能瞧见一枝儿月季从这家儿的院墙伸出来,开的那叫一个漂亮。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至少得是个十几进的宅子,正门在大饼胡同,后门在馒头胡同,前后隔了两条胡同,谁要是趁这么份儿家产,再有几个儿子,非得打翻了天不可。
花园里开的最盛当属月季,花盘也大,颜色也艳,看着就叫人痛快。
月亮门外脚步声音,花园外头来几个丫鬟,当间儿簇拥着一位老爷。
文大爷说要上花园赏赏花儿,丫头们摆好茶果,又把二爷三爷请了过来。
老哥儿仨坐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说说体己话儿。
“我说三弟,今年这大小媒婆儿可都快把咱们家门槛踏破了,说的那些闺女我一个都没看上,我也没问宝生的意思,就都给打发了。”大爷文长隆说着,端起盖碗儿来,拿碗盖撇了撇茶叶沫子,嘬了口茶,赞叹一声,“嗯,好茶。”
“是啊,咱们宝生都十八了,也该办事儿喽。”三爷文常啸手里剥着花生,嘴上说道。
“哎,我可先把丑话说前头,李大人那个闺女是万万不行的。”二爷文常善“啪”将手中的盖碗儿磕在石桌上。
“呦,我说二弟,李家的闺女怎么不行啊?”大爷不乐意了。
“大哥,要是宝生不喜欢,那不是耽误人家闺女嘛。”三爷明白二哥什么意思,都是为了孩子好。
“你怎么知道宝生不喜欢?”大爷心里也明白,可就是要杠一杠老二。
“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你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二爷翻个白眼,说的好像他自个儿没惯孩子似的。
“嘿,我说老二你能别老呛着茬儿说话吗?”大爷急眼了。
“大哥,二哥消停会儿吧,天天的没完没了,咱这不是商量呢吗?”三爷和稀泥都和腻歪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规矩,我的儿子就得听我的。”大爷端起架势两眼一瞪,嗓门也高起来了。
“嘿,您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就找我儿稀罕的,不跟你同流合污。”二爷一开折扇,扭头就走。
“二哥说的有道理啊,这事儿可不就得听宝生的,大哥您要是非得一意孤行恐怕以后孙子都抱不上喽。”三爷也不抬头,乐呵呵的说道。
“哼!”大爷把手一揣,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呦,大哥,怎么还气上了,我给你剥个花生吃,给。”
“不吃,气饱了。”
“哎呀,不吃我吃。”
兄弟二人沉默片刻,三爷瞧着墙角伸出去的月季,长叹一口气,“我有时候老觉着常鹰还活着,一转眼鸿初都那么大了,宝生也该娶媳妇啦。”
大爷轻叹一声,“哎,谁说不是呢,日子过得可快着呐。”
承元六年,大将军文常鹰监守自盗,通敌卖国,意图谋反,骠骑大将赵宏奉旨将其斩首示众。
文氏一脉就此败落,幸得妙贤皇后文氏庇护,文氏上下百余口人免去辽杀身之祸,为保性命举家迁至安州,只留下一支旁系在京中苟且。
承元十年,妙贤皇后因病逝世,承元帝怒火渐消,不再追究文氏。现如今也只有文大爷一人在朝中做官,官至五品,不说碌碌无为,但也无功无过,一家人依靠着太子鸿初的庇佑安然度日。
大爷年轻的时候娶过一个媳妇,可惜啊,福薄缘浅,得了重病,受了不少罪,走了。大爷重情重义二十来年都没再娶,自个儿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
二爷半生戎马,早年间在宛山从军的时候成过亲,娶的是位异族女子,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竟是敌国的密探,二爷心灰意冷发誓再不相信男女之情,来来回回二十多年也过去了。
三爷就不一样了,他不但娶了个好媳妇,还生了个儿子,哎呀,简直是羡煞旁人啊。
只可惜好景不长,宝生的娘在宝生很小的时候早就去世了。
有爹疼没娘爱的小宝生就成了家里的掌上明珠一般,不但亲爹宠的厉害,大伯二伯也爱得不行。
早些年老太爷还健在,最爱的就是哄着小宝生下棋。
有那么一天,老爷子将三个儿子叫到跟前儿,这手捋着胡子,那手搂着爱孙,“得了,你们也都别争竞了,以后啊,就让宝生也管老大老二叫爹,你们仨一人给我的乖孙儿娶一个媳妇,谁家儿媳妇生了,就算谁家的孩子。”
大爷二爷三爷一听都乐了,“那感情好,乖儿子你就等着享福啵。①”
东街牌坊,几个媒婆儿攒了个牌局,在一块说说王家长李家短,可自在。
“呦,老姐们儿,最近怎么样啊?”王媒婆一脸幸灾乐祸,一边洗牌一边问对面儿的孙媒婆。
“别提了,这个文大爷啊,可太难伺候了。”一提起这个,孙媒婆有一肚子苦水儿要到。
“可不,千顷地一棵苗,他们家看孩子看的太盛,这不,我说的那些好姑娘人家一个都看不上,一会儿胖了一会儿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