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只有熬。
他最擅长的就是熬。熬过骂,熬过打,熬过侮辱,熬过疼痛。这世上一切苦楚不平,他无力反抗,只有用沉默作为不投降的旗帜。
除却生死,都是云烟。
不止他要熬,褚桓也要熬,等到入学后,褚君洪就很难找到他们。新学校是个相对封闭的私立学校,褚桓会上最好的大学,去最远的城市,到时候,再也不会有谁能以血缘来迫害他们了。
但褚玉依然觉得委屈——真奇怪,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像个经常跌跤的孩子,没有人抱的时候,痛一痛也就算了,而现在,他却像借机嚎啕几声,让人来可怜可怜他,答应他一些无理要求作为补偿。
半夜,宋晋琛爬起来喝水。看一眼手机,凌晨三点钟,掀被子回来时,把背身的褚玉翻过来。
褚玉的两排睫毛里含着碎光,一翻动,就顺着眼尾的凹陷滚出去,拖出一道shi意。他在哭,生怕讨嫌一样安静地哭。
“怎么了?”宋晋琛抹去他脸上的shi意,以为他是痛经,“肚子疼?”
褚玉摇摇头,含糊而细小地哼嗯一声,小狗狗呜咽似的。
“那哭什么呢,腿又疼了?”宋晋琛回到床上来,手摸到他的小腿。
已经成年的小朋友在迟来地长个儿,有时会抽筋,宋晋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二十岁,又很有饲养幼兽的成就感。
褚玉下巴一撇,想摇头,又止住了,点点头。
“过来。”宋晋琛把他圈进手臂里,握住肩膀,整个提溜到怀里,而后捞起一条细腿,“这只?”
褚玉胡乱地点着头嗯了一声。
宋晋琛就这么抱着他,按摩他膝盖弯靠近大腿的位置,不时问一句:“怎么样?好点了吗?”
褚玉没有张嘴,却在心里回答着毫不相干的字词,反复地默念,以毒攻毒地止住想要倾诉的冲动。
他不想再以琐事向宋晋琛索求了,因为他最想要的那一样,已经是贪心得无耻了——尽管他也说不清,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嗯?什么?”宋晋琛注意到他嘴唇掀动。
“没什么,”褚玉一翻身子,把腿抽回来,胳膊搂上来,“不疼了,好了。”
宋晋琛从不白卖苦力,但困意来袭,揉了两把嫩羊羔似的肥屁股权作利息,手腕往腰陷上一搭,很快睡去。
褚玉尝到了甜头,第二夜又故技重施,依然得到安慰。如果他这副娇气样子传出去,一定会被同伴笑掉大牙,但在宋晋琛面前,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浑身獠牙的褚玉,而是可怜与可爱的集合体,不温柔以待就会夭折的小猫咪。
没有人能怪他幼稚贪婪,这个游戏的诱惑实在太大,代价是欺骗,奖励是偏爱。
每一天宋晋琛睡去,褚玉都会在他耳边无声念咒似的说一句“我喜欢你”。宋晋琛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褚玉是污水灰尘中的一员,是钢铁森林中自出生就被抛弃的孤雏,已经开始筹谋要偷窃抢劫他永远的偏宠。
为了避开褚君洪,褚玉把弟弟接到仓库去住,虽然简陋,但总比鸽笼似的家好得多,起码不必心惊胆战那个名为生父的定时炸弹。
褚桓觉得褚玉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褚玉的小狗窝原本只有一张充气床垫,后来他陆陆续续地捡东西回去——或者说从宋晋琛家里顺手“借”点家居用品。他曾经在加油站捡了一个嘴唇形状的粉色游泳圈,大概是别人路过落下的,褚玉捡来粘在床垫一头当靠枕,宋晋琛储藏室里压箱底的旧物,被褚玉翻了个遍——有一天早上,宋晋琛不上班,曾经看见褚玉把一只枕头绑在摩托车后座绝尘而去。
褚桓进了哥哥的“房间”,满眼都是嫩艳的颜色,粉红靠枕,米白的被子,嫩绿的窗帘,巨型轮胎凳子,置一张高脚小桌,整个一朋克版的少女闺房。
“哥……?这……”过于可爱,褚桓不知道该把自己摆在哪里才不会破坏这氛围。
“怎么了?”对于雌性来说,兄弟不算男人,褚玉没有那么细的心思去揣摩褚桓。长兄如父,也如一个困苦的小妈妈,只管喂饱他,供他有书读,就是尽心尽力了。
“你要做题,看书,就在这桌上吧。”褚玉指指轮胎,“后头是菜园子,其实环境还挺安静的,适合你学习。”
褚玉在前头洗车干活,褚桓在后头仓库做题。进入七月,天气彻底热起来了,菜园有蜂蝶嗡嗡,间或鸟叫车笛。这里真明亮,太阳那么大,哪里都亮晃晃的,每一寸污垢都照得清清白白,比那个永远昏暗狭窄的家要好太多了。
“给。”褚玉搭着一条毛巾,提着两瓶冰汽水进来。他刚送走一单客人,晒得汗水从眉骨往下砸。“热不热?我上前头找个风扇。”
褚桓接过水,摇摇头:“我就坐着,又不干活,没多热。”
褚玉背身坐下,扭开汽水咕咚咕咚地灌,捏着背心扇风,后背shi了一大块。
褚桓喝着汽水望他哥,褚玉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