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家人,就跟搭了个戏台子似的,每次固定在贺赟回来的时候登台演出,也不管别人想不想看,只管自己过瘾。
眼看饭吃得差不多了,贺永廉清了清嗓子,放下了筷子。
来了,贺赟心里想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角。
贺永廉:“前几天,你去找江亦霖了?”
贺赟:“贺氏与江氏合作的收购案不是都谈下来了。”
贺永廉一噎:“我是说,你跟他一起打你弟弟的事儿!”
瞧瞧,不过是给了管不住下半身又嘴臭的垃圾一巴掌,在贺永廉这里就成了他跟江亦霖一起打了人,贺赢倒成了受害者了。
可这样的理由贺赟不会跟贺永廉说,说了也没有用。他既不会因为没有闹大的丑事责怪贺赢,也不会对死去的人有任何愧疚。于是他冷冷道:“若他不是我弟弟,此刻他应该待在牢里,而不是坐在这里。”
“你——”
“你说什么呢!”
桌上一老一小同时提高了音量,贺赢更是掀翻了碗碟,瞪着贺赟像要喷出火来,平白让他那张还算不错的脸扭曲了起来。
“好了好了,老大难得回来一次,你们父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贺夫人有一副温柔甜腻的好嗓子,劝说的话她信手拈来,可是,却听得贺永廉的怒气不降反升。
在贺永廉的心里,爱妻就是因为太善良,太为别人着想,才被自己那个没良心的大儿子处处欺负。
他不喜欢贺赟,确切的说,他不喜欢贺赟的亲生母亲池安南,而贺赟实在是跟池安南很像。不仅是长相,就连性格,连看书时喜欢微微歪头的姿势都很像。他好不容易盼到家里没有了那个永远像一潭死水的池安南,娶回了美丽活泼善解人意的孙知微,他怎么能够允许家里再出现第二个池安南。
贺永廉:“别以为做成了几个案子,你就可以做贺氏的主,做我的主了。天天泡在一个小公司,你以为集团的董事就真的看得上你?他们是给我面子,是给姓贺的面子!你若是不想姓贺,趁早说出来。天天做出副死人样给谁脸色看!”
贺赢:“爸,他就是看不上我们,仗着自己没多少活头哄着爷爷把股份大都留给了他,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死了。我看未必,说了这么多年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唉,老贺,”贺夫人忙去给贺永廉顺气,“消消气,你一定误会老大了。”
贺赟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视线慢慢地扫过眼前的三个人。果然是这样,他的所谓父亲,总是看他不顺眼;他的所谓弟弟,毫不掩饰内心的幸灾乐祸;而他所谓的继母,在一贯的温柔小意中,怕是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永远冒着Jing光的眼神。
按照以往的情形,这个时候贺赟只要站起来告辞就可以了,带着满心的郁闷与不甘,带着莫名的气愤和悲伤,或许还会牵动他的痼疾……他作为一个外人不需要说什么,只留给他们在这座大宅子里上演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八点档。
可是这一次,贺赟不打算照旧了。
“不好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那个小公司跟贺氏没有关系;第二,我姓贺跟你关系也不是很大,不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更愿意姓池;第三,就算我明天就死了,那些股份我也不会留给你。”
贺家三口几乎呆住了,在他们印象里,贺赟从来都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冷淡性子,可是这次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有,如果贺赟决定他死后那些股份都不会留给贺家,那——
不,不会的……公公临死前虽然把股份都留给了贺赟,可是也再三跟他说,他是贺家人,要他有能力的话,要护着兄弟!以他对公公的感情,他即使再不喜欢贺赢,也应该不会不听他的话……怎么会……
贺夫人终于维持不住她那一贯高高在上的温柔模样,猛地站了起来:“贺——老大,赢儿可是你亲弟弟,你也姓贺!”
贺赟:“你不提醒我,我可能会更高兴一些。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让他滚——”
“不,不会的……不行。我不能……”贺夫人看着贺赟越来越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贺家大宅的大门缓缓闭上,贺赟开着车顺着空空的道路离开,没有一丝停留。他正是因为越来越清楚自己活不久的事实,才决定不再给孙知微任何幻想,也不再维持跟这个家的任何表面温情。
说起来,这么些年,孙知微在明面上对他还是过得去。在贺永廉对他发火的时候,也会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劝说的话。
如果贺赟永远不到10岁,他也许会一直认为这个继母对他是不错的。然而每一次继母的劝说都能成功让贺永廉对他的厌恶再多几分,日子久了,贺赟也就看明白了。
比起贺永廉的厌恶,贺赢的挑衅,贺夫人这种看似温柔的软刀子,反而让贺赟更不好过。
如果他对贺家,对孙知微释放善意的话,那因为他们而郁郁而终的母亲,不是太可怜了吗。
而在冷漠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