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大早便上路。清晨下过大雨,山谷里shi漉漉的。林安刚走出洞口,就有两点水滴砸在脸上。顾深在前头走得飞快,完全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林安只得闷头跟上。
顾深说到做到,是一点儿也不照顾林安。
林安第一次跌入水坑时,顾深只回头看一眼,转身又继续赶路。林安这会儿才醒来没多久,迷迷糊糊的,污水溅了半身,这一激灵人也清醒了。林安自知不能对顾深有所期待,亦做好了心理准备,饶是如此,撞上顾深平静眼神,见人毅然决然离开,心里头还是一阵拔凉拔凉的。终归赶路才是正事,林安起身甩几下泥水快步跟上。
山路shi滑,跌了一回,后头便有第二、第三回等着。还有些路陡峭得很,顾深轻松一跃便下去,林安只能手脚并用、四肢伏地缓缓爬下去。如此下来,林安快认不出自己了,整个人蓬头垢面的,一身脏兮兮,衣服各处沾着污迹,鞋袜都是shi的,再给他个讨饭碗,说是流浪多年的乞丐也没人怀疑。
林安与顾深的距离越拉越大。一开始林安快走几步就能跟上顾深,被各种坑绊倒后便小跑几步。但林安自小体弱,如何比得上顾深这样受了伤还能走个不停的。林安急着追上人,一个没注意,又摔倒了。林安跌倒的声响如此频繁,以至于顾深已经懒得为之停顿身形。然而这次,林安抬起头时,前面再无任何人影。
林安试图追上去,只是还没站稳又回到了地上——他的脚扭了,一用力便疼得不行。真是祸不单行。林安颓然坐在地上,实在是累极,这大半日腹中空空,一路上又走又跑的,两条腿疲惫酸软,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兴许很快就能睡着。
“说不定,明天我又后悔了。”——顾深大概是后悔了,林安想不出顾深救他的理由,怎么看,他都是个累赘。
林安也未消沉多久,毕竟,他可不打算葬身野兽腹中,踮起一只脚,摸索一阵,终于在溪边找到根合适的木杖。难得遇见溪流,林安再忍不了两手脏污,伸手溪中洗净。若不是赶时间,在此处细细游玩一番也不错。
正出神,身侧一颗石子击入水中,泼了他半脸水。林安诧异回头,身后顾深闲闲倚在树旁,抛玩着石子,“在做什么,还不走?”
“我……这就走。”林安急着起来,一时忘了伤脚,才触地便让他疼得跌落溪水中。偏偏溪中山石滑腻,林安撑了两下都滑开手,只弄得更加狼狈难堪。难堪是分程度的,人前人后,天差地别。对于林安而言,在顾深冷眼旁观下经历这些,真是恨不得凭空消失了。
顾深两步过来,蹲下身子,握住林安的脚,喀嚓一声接起断骨。
林安咬着牙忍痛,完了想道谢,却见顾深脸色不愉,许是怨他拖时间了。
“能走了?”
“能、能。”林安不敢耽搁,扒着地捡起木杖要走。
“是么?”顾深轻问,一颗石子打在林安完好的脚上,林安脚一麻摔倒在地。
“你做什么!”林安一惊,完全不明白顾深这番动作。
顾深压上林安,一脸平淡:“不是还能走吗,那就做到你不能走为止。”说罢扯开林安衣衫俯身下去。
林安怕极,对着顾深又拍又打:“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才打了几下,顾深忽地转过身子一阵猛咳,林安趁机脱身。直到林安缩得远远的,顾深还在咳,似是真的很痛苦,林安心里又生起点内疚。
顾深咳完朝林安走来:“不闹了,我背你。”
林安躲在树后,手里抓着木杖横亘两人之间。
顾深抓了把头,叹口气:“要知道,我认真起来,你如何也不是对手。”
林安犹豫几许,还是放下木杖,爬上顾深的背。
“不是说不照顾我?”
“我是不想,可你若有什么事,昨日我岂不是白挨刀子了?”
林安不满一哼,乍然又红了脸:“你……你还发疯!”
“因为有个小乞丐偏爱逞能,受了伤还装作无事、故作坚强。”
“你才小乞丐!”林安半恼半羞,两只手伸到前头往顾深脸上乱抹,要把脏污涂上去,又才想起自己不久前已洗过手。顾深乘隙探出舌头勾舔林安指腹手心,几番缠绵,林安痒得受不住,只好匆匆鸣金收兵。
“你伤了怎么不说,就算追不上,喊一声我也能听见的。”林安摔了不作声,顾深越走后头越静,心觉蹊跷返回去,便见林安一人枯坐地上,不多时瘸着一条腿起身,就着单脚摸找木杖,最后坐在溪岸边发愣——林安半句话也没说,可顾深光看着,就像有冰锥凿在胸口,糊得心里头酸苦难言。
“我以为,你后悔了。”说到底顾深何以这般赶,还不是为了那个林安不该问的人。林安忽觉此刻像是在做梦,顾深背着他,他们还能好好说话。又觉心中莫名酸涩,好梦不长,要是这路能一直走下去、要是……
“要是不用回去就好了。”林安想着,也说了出来。
“不回哪里?”顾深问,林安却没再答。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