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京都里头哪家有名的秦楼楚馆不以能得秦王亲临为荣,那几年楚东琅捧过的花魁名角不知凡几。一年前听说明月楼来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尤物,可惜那阵子楚东琅荒唐太过,引得百官弹劾,圣上不得已训斥了他一番,令他在府中禁足反省一月,等他解禁出门时,明月楼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美人儿已经自己赎身,跟了一名男子回家了。
谁知阴差阳错,天意难测,两人竟在这般境况下遇见了。
花时的斗篷早被脱掉了,他身着单衣跪在雪地上几个时辰,脸上已经冻得一丝血色都无,漆黑的眸子像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他定定与楚东琅对视了片刻,生生扯出了个笑容来,如同在这冰天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春花:“美人儿……王爷说得对。似我这般蠢物,落得此等下场,也算是自作自受了……”说到后头几个字已是没了音,他背脊僵直,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
楚东琅顺势拥住他,跟抱了个冰雕似的,他取下斗篷将人兜头兜脸地裹住,急步往温暖的室内走去。
秦甲请小沙弥送了温水过来,他亲自端进房内,正看见楚东琅给昏迷那人脱下湿衣,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放下温水就退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宋郎中畏畏缩缩地过来告辞,秦甲看他还算识趣,一句话也不提别的,也没为难他,道王爷没空,请他自便吧。
宋家一行人呼啦啦地冒雪下山去了,秦甲本以为这事差不多到此了结了,回秦王府时大约要再多一人,不想花时随后醒来,开口便道要走。
楚东琅的脸色当即瞅着便不好了,秦甲听到他沉声问:“你还要再回那个宋家吗?”
那人不答,动作缓慢地下床来,深深地看了楚东琅一眼,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再无别话。
楚东琅也没拦他,淡淡道:“不必,就当偿还你赠的红梅了。”
花时慢慢走出了院落,他没傻到直接走回去,而是招手叫小沙弥过来,请人替他找了马车,回宋家再付报酬。
楚东琅看着他坐上了马车,沿着被大雪覆盖的山路缓缓远去,庙中忽然响起洪亮的钟声,辽远而苍茫,与住持大师约好的时间到了,楚东琅收回目光,朝前寺走去,他转身时秦甲听男人低低说了一句——
“蠢货。”
“秦甲,秦甲,你在想什么,我问你话呢!”
秦甲恍然回神,才觉手上生疼,立秋紧紧抓着他的手掌,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她浑然不知,眼睛紧紧盯着他,迫切而阴骘,电光石火间,秦甲忽然福至心灵,他一点点掰开立秋的手指,缓慢地道:“这是王爷的事,我不能对外说,你不用再问了。”
立秋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忽然发觉眼前人看她的眼神同之前不同了,从前的痴迷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和洞彻,他举起手中精美的头钗,问道:“这是我在璇嘉阁看到的,想着或许你会喜欢,你可愿要吗?”
那钗样子十分别致,是鸾鸟状的,长长的尾羽在黄昏幽昧的光线里闪着晶莹的光芒,鸾鸟的眼睛是浅黄的宝石,打磨得玲珑剔透,一看便知是成色极罕见的,可惜立秋并没有被打动,她知道今天是问不到什么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去送给更合适的人吧。”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回家去吧,你娘等着你呢。”
日子平滑地过去,到六月下旬入伏后,天气更热了,屋里没冰根本无法入睡,花时因着贪凉,夜里放多了冰,又素有踢被子的毛病,理所当然地受了寒,发了几日低烧,咳症又起。
楚东琅发了一场火,春夏秋冬为着疏忽都被训斥了一顿,瑾瑜院里一时人人噤若寒蝉。等花时好了,也不曾逃脱惩罚,楚东琅也不用做什么,只禁止他十日不能靠近捧雪就捉住他命脉了。
这阵子花时和小猫儿亲近得很,同桌用饭同床休息,一刻钟也分不开,陡然不许他摸猫儿,简直要了命,他急道:“我知错了,以后定会注意。”抱着猫儿退后,不让他抱走。
楚东琅冷着脸走过去,直把他逼近墙角里,伸手去拎捧雪。
不到一月,小东西已经与刚抱来时判若两猫,活像刚蒸出来的包子,身子圆圆白白的,窝在青年怀里圆溜溜的一堆,楚东琅伸进蓬松茂密的猫毛里,精准地捏住它的后颈,用力提起来,花时心疼猫儿,连忙松了手不跟他争着扯:“你轻些!别弄疼它。”
楚东琅掂了掂份量,又捏了捏它肉乎乎的爪子,颇为无语:“啧,这是猪还是猫,再胖下去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他直接叫让立冬过来把猫儿抱走,花时拉着他胳膊软语哀求了一阵,情愿换个方式受罚,见楚东琅岿然不动,铁了心非要让他和捧雪分开,不禁也恼了:“我就道你小心眼儿记恨着它,逮着空儿就要使坏。”
他一面知是自己理亏,一面又不舍得捧雪,当下拉了脸,也不跟楚东琅争辩了,气冲冲地进屋、摔门一气呵成。
楚东琅摸摸鼻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丢脸了,他镇定自若拍了拍身上沾的几根猫毛,在厅中坐下,慢悠悠地喝